二
这几天牛刚强觉着风向变了,何庭长对他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主动叫他过去把原来卡着不给报销的费用全都报了,还一连分给他两桩案值大又好办的案子。压了许久的三份结案报告也毫无异议的批了回来。来往碰面,不但满面笑容的主动跟他打招呼,还动辄拍拍他的肩、拉拉他的臂,既像一个慈爱的长者,又像一个对待得力下级的上司。何庭长态度的变化,让牛刚强琢磨不透,有时他觉着笼罩在头顶的乌云已经散去,露出了碧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终于照到了自己的头上。有时他又觉得头顶上的层云变成了阴霾,钻进他的胸腔,裹住他的心脏,让他更加难受。本来小许安排了饭局,要请他和庭长出席,小许从中斡旋一番,以缓和双方的关系,结束冷战状态,牛刚强勉强答应了,可他却没去成,原因是他的后院起火了。
那晚他从“梦巴黎”回到家已是午夜时分,妻子已经入睡。牛刚强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妻醒了,本能地蹭过来撒娇,却嗅到了他身上残留的小姐的香水味儿。妻子大怒,一脚蹬掉被子,又一脚踹在牛刚强的腰眼上,痛的牛刚强直抽冷气。牛刚强也火了,搡了妻子一把骂道:“你疯了,深更半夜撒什么野?”
妻还嘴道:“我撒什么野?你闻闻你身上那股骚味,说是有应酬,跟哪个骚娘们应酬去了?你给我滚下床去,别把脏病带到家里来。”
妻确实冤枉了他,到kiv包厢找小姐,他牛刚强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抱着小姐像捏泥人似地摆弄,他既受到原始本能的强烈刺激,又羞臊得厉害。陪他的小姐却是见惯了这一套,贴在他身上“大哥、大哥”一声比一声叫的甜,更架不住保险公司的科长和小许凑趣,半真半假地一个劲命令小姐要把牛哥服侍好,不然不给小费。于是小姐腻的更紧,结果被她沾了一身味道。牛刚强想:今晚上真是名副其实的没打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妻子当然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解释,继续连审带骂:“你说有应酬,跟你一块去的都有谁?”
牛刚强老老实实地把小许、保险公司的科长都供了出来,又说:“我不是那种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们这些东北老爷们最贱,腰挎bb机,到处吹牛b;手提大哥大,满街找电话;领导面前象条狗,出门挎着小姘走。一个个长的象模象样的,有几个好东西。”妻是山东人,比东北娘们正统,真的发起威来比东北娘们还厉害,骂人骂一片,生气牛刚强就把东北男人捎带着都骂了“你说有应酬,应酬啥?你有啥事要求人?还不是大盖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
被妻骂得受不了,牛刚强只好跑到卫生间去冲淋浴,让妻绘声绘色地斥骂,他自己也觉着身上确实脏,便用力搓洗,弄得水哗哗乱响,淹没了妻子如泣如诉的唠叨责备。冲洗完毕,回到卧室,见妻仍然没睡,只好硬着头皮往床上爬,妻却抱起被子,跑到客厅的沙发上跟他分居了。
“你这是干啥?半夜三更折腾啥?楼上楼下都是一个单位的,传出去你还让不让我在法院干了?”
妻说:“与其学坏,还不如当个普通老百姓,一没权、二没钱,省得应酬,明天我就去找你们院长。”
牛刚强大吃一惊,妻虽然只是个普通工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主儿,当下阻拦道:“你找院长干啥?你别去。”
“我问问你们院长,他手下的人民法官逛窑子,他这个院长是咋当的?”
“谁逛窑子了?社会主义国家哪有窑子?”
“歌舞厅的小包厢不就是窑子?你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不是窑子歌舞厅养那么多小姐干吗?那包厢一个个小得连屁股都转不过来,跳什么舞?就是暗窑子。”
牛刚强见妻寸步不让,油盐不进,气得没招,就说:“你要是真敢去找我们院长无理取闹,也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从今往后我不回家。”说完到卧室倒头便睡,躺着却睡不着,他真有些担心妻子闹到法院去,好容易睡着了却一忽悠又惊醒了。
第二天上班他也心惊胆战,电话铃一响,他就心跳,以为是院长派人来叫他,他真怕妻子混闹起来把小许也给扯进去。小许问他:“牛哥你今天怎么了?心里有事?”他苦笑不语,心说还不都是你小子害的。
一天平平安安过去了,回到家妻子一如既往,做好饭菜,三口人闷头吃饭,儿子见父母脸色不正,也变成了绵羊。晚上睡觉,妻子依然睡沙发,儿子见有机可趁,要跟牛刚强睡,刚钻进被窝,就被妻一把抓出来赶回他的小屋,还说了一句:“睡你自己床上,别传染上病。”牛刚强恨得牙根发痒,真想给妻子一个大耳光,却没有那份勇气。
僵持了三天,牛刚强终于撑不住劲,又感念妻子顾他的面子,没有真的到院长那儿闹,主动认错,并保证不再重犯,才算过关。当天晚上,夫妻俩个终于又躺到了一张床上,妻说:“咱们都是普通人,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你说你们当法官的有什么可应酬的?还不是白吃白喝当事人的血,吃了人家的,花了人家的,办案子能一碗水端平?时间长了迟早得出事。你当法官,我脸上也有光,我不要求你能成为谭彦那样名扬全国的优秀法官,可起码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辈子不犯错误,平平安安就好。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说是不?”
牛刚强把妻紧紧搂在怀里,诚心诚意地说:“你说得对,我明白,为了这个家,我也不能干出格的事。”
家里风波平了,小许安排的斡旋宴自然不能再去。小许挺不高兴,追问牛刚强为啥变卦,牛刚强不能实说向妻下了保证,怕小许笑他怕老婆,只好说:“没劲,愿咋样咋样吧。”
今天上班后,坐在对面的小许盯着牛刚强左看右瞅,故作神秘的说:“我过去没发现,你牛哥还真有一手,我说前几天的饭局你为啥不去,原来你早就暗渡陈仓搞定摆平了。”
牛刚强说:“你别瞎猜了,我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哪有什么本事暗渡陈仓。”
小许挠挠后脑勺:“这就怪了,老何头抽什么风?前几天对你还冷若冰霜,这几天对你又象春天般温暖,是不是你要升官了,再不然就是你爹或者你老丈人要当市长了?”
牛刚强说:“我爹我丈人都死了,没死也当不上市长,都是工人。我升院长倒不是不可能,不过得等到下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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