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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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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俊不了几分,多亏是大白天,如果是夜间,他这突然露面,弄不好就会把老头吓得昏死过去。

    小吴年轻胆气壮,拣起一块砖头,躲躲闪闪蹭到窗户边上问:“你是干啥的?藏这里面干吗?”

    程铁石说:“我不是藏到这儿的,是被人关进来的,求求你们赶快帮我出去。”

    “谁把你关进来的?关你干啥?”

    “一句话说不清,请你们赶快把我救出去,我慢慢告诉你们。”

    外面那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小吴冲里面喊:“你等等,我们得从前面绕进去才能开门。”

    程铁石连声道谢,回到门边上等他们。片刻,果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摆弄门闩。摆弄了一阵,又听到乒乒乓乓的砸锁声。门总算打开了,程铁石绝处逢生,感激万分地拉住来人的臂膀上上下下地摇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刷刷地往下流。

    看门老头和小吴见状也知他不是坏人,确实遭了难,当下也不多说,进到屋内看了看,见灰烬中仍有火苗闪烁其间,三脚两脚把火头踏灭,问:“还有啥拿的吗?”

    程铁石此时已冷静下来,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离开这里,便说:“没啥要拿的,我们赶快走。”说完,领先朝外面走。

    来到外面,清冷的空气冲激的程铁石打了几个寒战,阳光造成的晕眩瞬间便已过去。他深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四处看看,他所在之处,是一个荒芜的大院落,满地枯萎的衰草在寒风中飕飕颤抖。他刚刚从中出来的楼房有四层高,楼面上的窗玻璃被损毁殆尽,黑通通的窗口像一只只失去了眼珠的眼眶,让人心里发瘆,他不明白,这显然是一座废弃了的建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给它供应充足的暖气。院落里面,有几排简陋的平房,灰土土地爬卧在杂草丛中。

    “大爷,这是哪儿?”程铁石缓过神来,朝老头问道。

    “原来是废品回收总站,后来听说这块地卖了,要建什么厂子,厂子到现在也没建起来,撂荒两三年了。”随即又问:“谁把你关这儿的?关多长时间了?”

    “关我的人我也不认识,可能是想敲我的钱财,关了有三四天了。”

    这两个人虽然搭救了他,但是程铁石并不了解他们的底细,他们都是海兴地面上的人,说不准会跟关押他的那夥人有什么曲曲绕绕的关系。那夥人肯定在这里有线,不然怎么会把他弄到这儿关起来呢?显然他们对这里也很熟悉。思虑一多,程铁石说话也就谨慎了许多,因而程铁石的回答就含含糊糊,简而又简。

    “大爷,从这儿到省城怎么走?”

    小吴抢着回答:“朝南走两里地,上了大道有班车,你挡车就停了。”

    程铁石急于离开这里,他无法预料那夥人什么时候会来。他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两张朴实的面孔,要把他们深深刻印在脑子里。想了想,他想起身上还有五百元钱,伸手去掏,衣兜里哪还有钱的影子,想必是那夥人乘他昏迷时,把他的钱跟手机都掏走了。所幸的是那些人只看重钱,其他的对他们来说都是无用之物,所以证件还都完整无损地装在裤子的后兜里。没有找到钱,程铁石只好空口白牙地答谢人家:“大爷,还有这位兄弟,你们今天救了我,我感谢不尽,可是我身上的钱都被那帮人掏走了”

    老头子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些干啥?我们也不是专门来救你,只不过见到这边着火冒烟,就过来瞅瞅,见你关在里面就手把你放了出来,换了谁也不能眼见着你被关在里面出不来,我们也没费啥功夫,你赶快走吧。”

    小吴也说:“你快点走吧,也闹不清是啥人要整你,要是黑道上的,回来碰上了对谁也不好。”

    程铁石只好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说:“大恩不言谢,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二位的恩我永远记在心里就是。”说完,趟过没脚的荒草,朝南快步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果然有一条东西方向延伸的公路,程铁石便站在路边等车,过往的车辆不少,不久程铁石就拦住了一辆破旧不堪的长途客车,匆匆上了车一问,才知这车是到海兴的,与去省城是背道而驰。这种情况下海兴绝对不能去,更不能在海东大旅社露面,程铁石急忙吆喝停车,又从车上跳了下来。客车司机气冲冲地骂了一声:“膘子,上哪去都搞不清就拦车。”没等程铁石站稳就加油挂档,车猛窜出去,一股浓烟从排气管里喷出,裹住了狼狈不堪的程铁石。

    程铁石左盯右看小心翼翼躲闪着往来疾驰的车辆,横穿过公路,站在马路边的一棵老槐下等待开往省城的客车。一阵寒风袭过,几片残叶跟枯枝飘落在他的肩头,紧张过去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透彻骨髓的寒冷。军大衣烧掉了,程铁石懊恼不已,如果自己不是粗心大意张慌失措,早些发现那张可以当柴烧的床板,何至于烧掉那件此时更觉珍贵的军大衣。他缩紧脖颈,双手紧紧环抱着前胸,不时绕着老槐树跑上两圈,又不停地跺着脚,借此抵御寒冷,溺水者盼望救生圈一样盼着开往省城的车。

    往来的车辆很多,程铁石拦了半晌,没有一辆肯停下来。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摇下了车窗,冲程铁石喊:“咳!哥们,上哪?”

    程铁石一看车牌是省城的,就知道是送客的回头车,赶忙跑到车跟前说:“去省城。”

    “给个整张干不干?”

    此时程铁石已经冻的半死,浑身颤抖犹如筛糠,那里还有心还价,即便还了价也没钱,索性二话不说点点头拉开车门爬上了车。车上还有两位乘客,都用惊诧的眼光满怀戒备地看着他,程铁石也不搭理他们,全心全意地享受车内暖风造成的舒适。

    车子启动之后,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看程铁石,问:“哥们,你咋整的?钻煤窑了?”

    程铁石被他问的一愣,抬屁股凑到车内的后视镜照了一照,见自己头像老母鸡刚孵过鸡雏的乱草窝,脸上满是黑色的烟渍,可能无意中擦摸过额头,额头上画了一副超印象派的画稿,两个白眼球把眼眶衬得老大,露出一副大惊小怪的神情。他看看自己这副尊容,自己也觉着好笑,半真半假地告诉司机:“昨晚上家里的炕塌了。”说罢,便仰靠在后靠背上闭目养神。脱离险境,坐在温暖的轿车里,他紧绷了几天几夜的神经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很快他便沉入了睡梦中,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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