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搭地下铁道的区间快车去唐人街。他把火柴盒举到齐胸高,好让盒子里的切斯特能够向外张望。切斯特能够看到自已在地下铁道上往哪儿走,这还是头一回咧。上次,他完全被压在烤牛肉夹心面包下面了。他攀住火柴盒,探出身来,在车厢里到处张望。切斯特是一只好奇的蟋蟀。只要还待在纽约,他就想尽量多见见这里的世面。
火车颠簸一下,停了下来,切斯特这时正望着一位戴草帽的老太太,揣想草帽上的花朵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咬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像大多数第一次坐地下火车的人一样,切斯特对突然停车还不习惯,他从盒子上掉下来,掉到马里奥的膝上。
马里奥拾起蟋蟀。“你要当心点。”马里奥说,他用手指挡住火柴盒空着的一头,留出一道缝隙,刚刚够切斯特伸出头来。
在运河街站,马里奥下了车,穿过几段街区,向唐人街走去。切斯特尽可能伸出脖子,第一次观光纽约市白天的市容。在纽约市的这一带,房子没有时报广场那儿的那么高大。但是,它们的高度仍然足够使切斯特感到自已非常渺小。
正像爸爸说的,唐人街的店铺都没有开门。马里奥在狭窄弯曲的街道上走来走去,来往于街道两边,好从各家商店的窗口望进去。在有些店子里,他看到那种硬纸板做的筒筒,一放进水杯里就散开成为美丽的纸花。在另一些店子里。他看到玻璃风琴悬挂在窗口,微风一吹就丁当丁当响起来。但是,不论在哪一家店子,都没有发现蟋蟀笼子。
在一条巷子的尽头,有一家特别古老的商店。门上的油漆已经脱落,窗口塞满了漫长的岁月里积攒下的各种小玩意。店子前面挂的招牌上写着:“方赛记,出售价廉而新颖精巧的各种中国小玩具”。招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明:“兼营手工洗衣。”有个年老的中国人跷着二郎腿,坐在店门口。他穿一件衬衫,外面罩一件缎子背心,背心上用红线绣着几条龙。他正在用一根长长的白瓷烟管吸烟。
马里奥停住脚步,朝这家店子的窗户望进去。那个中国老头没有回过头来,只从眼角里悄悄看着这孩子。他慢慢地从嘴里抽出烟管,向空中喷出一口烟雾。
“您是方先生吗?”马里奥问。
这老头灵巧地转动他的脑袋,好像脑袋是装在一根枢轴上似的,他望着马里奥。“我是方赛,”他回答说。
他的声音像蟋蟀的叫声一样,音调高,干巴巴的。
“我想买一个蟋蟀笼,如果您有的话。”马里奥说。
方赛把烟管又衔在口里。吸了几口烟,眼睛比原来眯得更小了。”你有蟋蟀吗?”最后,他问马里奥说。他的声音这样低,马里奥几乎没有听到。
“有,”马里奥说。“在这里。”他打开火柴盒,切斯特和方赛相互对视着。
“哦,非常好!”方赛说,他的神态起了显著的变化。他突然变得生气勃勃,差一点要在人行道上跳起快步舞。“你有蟋蟀!咦——嘿——嘿!好极了!你有蟋蟀!嘻——嘻!”他快乐地笑着。
方赛的神态变得这样快,马里奥感到吃惊,他说:“我要给蟋蟀弄一所房子。”
“请进店子去吧,”方赛说。他把门打开,两人都进去了。
马里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凌乱的房间,乱七八糟地放着零零碎碎的中国小玩意。从绸子和服、筷子到手工洗过的衣服包等各种东西,随便乱放在架子上和椅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方赛随手把一堆中文报纸扫到地上。“你请坐,”方赛指着腾出来的椅子,对马里奥说:“我马上就来。”他从店子后面的一扇门里消失了。
马里奥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他担心如果自己动一动,四周的各种中国小玩意就会纷纷坠落,把他压在底下。正摆在他前面的一个玻璃箱子里有一排象牙雕成的中国女神。每一位女神的唇边都露出那种最奇妙的微笑,好像她们知道别人一概不知的事情。她们好像都在直盯着马里奥。马里奥也想照样望着她们,但是他坚持不了,不得不移开视线。
几分钟后,方赛回到了房间里,带来一个宝塔形的蟋蟀笼子,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比下面的一层稍微小一点,最上面是细长的塔尖。下面几层漆成红色和绿色,塔尖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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