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很快,他就发现这个任务索然无味。作为整支队伍前锋的段清和王飞二人杀得太狠,根本没给后面的人留下多少“闲捞”。好不容易看到几个从浓烟中冲出来的溃兵,没等雄阔海拎着棍子冲上前,早有手快的袍泽用弓箭解决了麻烦。几次之后,他便失去了耐心,扯着嗓子冲着跟自己抢攻的部属大吼起来。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弟兄们却没人理睬他这个新来的校尉,该放箭时放箭,该补刀时补刀,一个个依然故我。
“给我来打!”雄阔海不敢离开程名振的帅旗太远,又不擅长放冷箭,气得大声嚷嚷。乱军之中,这种做法无异于给对方的弓箭手提供袭击目标,几枝冷箭随即从远处燃烧中的帐篷后向他飞了过来,贴着他的面颊掠过。“有本事上来跟爷爷单挑!”雄阔海一边躲闪,一边怒骂。如同一只困在囚笼里的猛虎。没人接受他的挑战。两军交手的当口,个人的勇武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身为领军校尉的他所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甚至不如一名持盾牌的朴刀手。至少对方还能用木盾护住身体,结伴冲向羽箭飞出处,将负隅顽抗的隋军弓箭手杀死。而他却顾得了自己顾不上别人,连一条合适的将令都发不出。
好在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程名振很快就发现了雄阔海处境尴尬。命人将他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你带本部弟兄向西北方冲,见到营墙后再回头来寻我。沿途放火,把敌营搅得越乱越好!”
“王…….”雄阔海非常乐于接受这个安排。但又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承诺,恋恋不舍地支吾。
“乱军之中,敌人未必能找上我。你尽管去,无论碰到谁,只杀不俘!”程名振自信地笑了笑,大声命令。转过头,他又冲着亲卫吩咐,“吹角,命令各路弟兄尽管向前,见到营墙后再返过头来跟我汇合!”
“诺!”雄阔海和众亲卫一道答应,然后带领本部袍泽转身冲出了指挥核心。离开主将,他立刻如鱼得水。所有归他掌管的部属跟在其身后形成一条拖拖拉拉的长队,从主力中分出来,横着搅进了左武侯大营。
主攻方向两侧的敌军受到的压力较小,还没有完全陷入混乱。在个别经验丰富的低级军官和老兵的招呼下,他们慢慢汇集成团,等待命令发起反击。雄阔海冲出了六十余步后,便遇到了第一波集结起来的敌军。双方立刻都变得两眼血红,毫不犹豫地撞在了一处。挡住雄阔海等人,洺州军顾及不到的侧面便会有更多的官兵集结。一旦被雄阔海将阻拦冲破,即便中军及时传来将令,官兵们也没有能力去执行。
左武侯是大隋十二支主力之一。几十年来战功赫赫,所以将士们视荣誉甚于生命。洺州军背后便是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家园,后退半步,就等于把老婆孩子的性命交予人手。双方都没有后退的理由,双方都奋不顾身,一接触便不死不休。雄阔海抡起大棍砸飞了一名对手,随即被两名敌人一左一右夹住。他转身横扫,将其中一名敌人的双腿砸断。另外一人立刻欺身靠近,横刀直抹他的肩胛。
没等他转身迎击,已经倒在地上,双腿断折的左武侯士卒突然向前滚了两滚,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战靴。雄阔海被绊了一个趔趄,勉强没有跌倒,却眼睁睁地看着一把横刀再度砍向了自己的面门。
就在此时,他的亲兵放弃对手,用盾牌挡住了敌人的横刀。旋即,亲兵闷哼一声,被斜刺里伸过来的长矛捅了个对穿。血忽地一下喷了雄阔海满脸,一片刺眼的殷红中,他看到自己连名字都没记住的亲兵倒了下去,双目中充满的不甘。
“兄弟!”雄阔海就像自己的心脏被刺透了般,痛吼连声。他根本不配当人家的校尉,除了让属下送死之外,别无所长。手中大棍带着懊悔和仇恨,风一般抡起来,扫飞距离自己最近的持刀隋兵。紧跟着,他手起棍落,砸向正在自己袍泽身上向外拔长矛的隋军小卒,将对方的头盔和脑袋同时拍进了腔子里。
“保护校尉大人!”“保护校尉大人!”训练有素的洺州军士卒呐喊着,奋力向雄阔海靠拢。弟兄们的喊声和鲜血让雄阔海渐渐清醒起来,放弃了逞勇斗狠的狂热,接连击飞数名敌手,重新拢入弟兄们中间。大伙相互照应着再度集结,由松散的长队集结成锐利的三角阵,长兵器在前,盾牌和朴刀护住两翼,弓箭手居中,整整齐齐地向既定目标推进。
重新运转起来的战阵,杀人效率远远高于单打独斗。数息之间,挡在面前的隋军便被大伙齐心合力冲垮。“杀散他们!”雄阔海大吼,带领队伍转身,欺向自己左侧的隋军士卒。一名身穿旅率服色的人试图重新组织队伍,被他从地上抓起一根长矛投过去,“轰”地一声刺飞出半丈之远。血肉从半空中溅落,缤纷如雨。隋军士卒被吓了一跳,没等做出反应,雄阔海已经被部属们簇拥着逼上,刀矛并举,血肉横飞。
距离战阵最近的隋军士卒以生命捍卫了左武侯的荣誉。他们身后的左武侯精锐看着自家袍泽在眼前倒下,怒火万丈,死战不退。当这一层隋军士卒也如桦树皮般被从人群外围剥落后,其他大隋士卒傻了眼。恐惧瞬间从心底涌起,压住了荣誉感。有人丢下兵器,哭喊着逃向远方。战团立即如同积雪遇到了热汤,接二连三地崩溃出许多大洞。更多的人开始哭喊着逃命,左武侯底层军官们仓促集结起来的这一支阵列土崩瓦解。
“校尉,转头!”有人大声提醒。雄阔海闻言,迅速压制住心中尾随追杀的冲动。他带着麾下士卒转身,发动整个战阵攻向自己的右方。已经被对手强大的战斗力惊得不知所措的右侧敌军惨叫一声,轰然而散。
“转身,转身,向西北方杀!”雄阔海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眼泪,大笑着命令。历时数月,他终于让自己溶入了洺州军中。刹那之间,心中的痛快无以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