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再一听哭音即弱下。冯善伊贴着窗根往里望,一团漆黑,隐约见得黑缎袍子的人影怀里抱着个东西,她的头发极长,遮住怀里那东西。冯善伊将脸贴在窗纸上,终于看清那黑缎丝绸间猩红的襁褓——是个婴孩!
那一双修长葱玉的腕子正切在婴孩的颈脖上,冯善伊狠狠撞向上了钥的暗房,浑身带痛地倒载了进去。那黑衣玄身看她,目中尽是惊恐。
“你算什么母亲,好狠的心。”冯善伊提了一口气。
那女人立起身来,几乎是将婴孩掷在地上,她前去阖紧房门,再猛由袖中锃亮的匕首。
寒光晃过冯善伊的目,她只抱紧落在地间的襁褓,是个恬美干净的婴孩,尚有一对酒窝可人柔暖。冯善伊想襁褓贴在胸前,缓缓抬起头来:“你不用拿它吓我,我就是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有什么可怕。只是,你既然生下了她,就说明你不想她死。”
“我现在,只想她死。”斗篷下那女子的唇猩红潋滟。
“她会知道,真的会知道。会睁大眼睛看着你。然后在最后一刻看清她的母亲是多么美丽而残忍的女子。”冯善伊急促言着,顾不得呼吸,只将那襁褓揉了怀中,越来越紧,似要揉入骨中。
“与你无关!”那女子近了一步,将声音压得极低,匕首已抵了她胸前。
“会痛的,也会害怕。”冯善伊声音一时难得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何,目中酸痛的厉害,然后数不清的泪苍乱而落,“会看着你,心里想问,为什么我不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这么恨我,明明满脸是泪,为什么还要狠心杀我。”
女人摇头,目中晃动得尽是泪:“这是我的女儿,她长大了一定也会成为更残忍的人,还不如死去,不如死去。”
“不是的!”冯善伊拼命摇头,摇得头晕眼乱,“只你这样才会让她日后残忍。”
“你什么都不懂!”女人压抑着低吼了声,猛扑过来,夺走她怀中的婴孩,泪毁去厚重的妆容,面目狰狞着,看不清是哭还是笑。她将长袖抖出,裹紧赤红的襁褓转身奔跑着离去,那沉抑的黑色映抹出魏宫的所有颜色,皆是沉寂。
善伊哭醒了,扶着门边立起身子,却没有颤抖,她冷静地擦干那些泪,唇边上涌着腥气,静静言给自己:“只有残忍的母亲才懂教会子女残忍。不是吗?母亲。”
靛青色的长纱在风中抖出曼妙的玄姿,其实,她不喜欢青色。
青色,恰恰是母亲喜欢的颜色,所以她才日日着青色。
她喜欢拓跋余的苍白,还有魏宫一如既往的黑沉。这才是天与地的颜色,才是真实。
“我希望有一天,看到的你,是真实。”
这一声似由天边而入,冯善伊扬了头,只知那是拓跋余的声音。那是他不久于人世的一个夜晚,他闭目于清影池的温泉中,淡薄的水气浮上他细黑的长睫,他忽而睁开双目,看着她,是这样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