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钟漫都没有留下叶明希的权力。她要据理力争,就必须先找出有利自己的证据。刚才莫霖的话提醒了她──如果能证明那家人照顾不周,甚至虐待叶明希,或者把他接回去是另有图谋,她就可以循法律途径剥夺他们对明希的监护权,让他们再也不能故伎重施。
而如果他们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又真的能给予叶明希需要的照料,她……她虽然不舍,但也必定会说服叶明希回去,不会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
所以此刻,最重要的是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叶明希低头沉默着,钟漫也没逼他,只静静地坐到他身边等待,还用自己的双手密密包住他的,给他支持。
“三年前……”叶明希的声音在绝对宁静中传来,有点干涸的沙哑。“我的父母车祸过身了,他们是做生意的,有一点积蓄,这些钱自然就留给他们唯一的儿子。”
叶明希说得很艰难,说得很慢,差不多是一字一字地吐出,但钟漫依然很专心地等待、聆听。
“父母设灵的那天,那些亲戚全都来了,大伯、二伯、大姑妈、二姨妈、大舅……还有一些根本没怎么见过的,也来了。他们在灵堂上争我的抚养权,吵得面红耳赤,在我父母的黑白照前差点打起来,甚至把我也推倒在地上。”
这哪是争抚养权,这明显是争产!钟漫的手又收紧了点。
“最后大伯父赢了,把我带回家去。但那些钱都在我的名下,他们拿不走,于是便拿着财产转让书放在我面前说‘没钱哪有饭吃?哪有水喝?哪会有床睡?’……”钟漫莫明地打了个冷颤,心里暗暗祈祷他们只是说说而且,但叶明希接下来的话粉碎了她的希望。“直到我签名之前,我就被锁在衣柜里一直饿着,大伯父每到饭点会拿着热腾腾的饭菜打开衣柜,问我签不签名……我还能怎样?”
这堆人到底在想什么,钱真的这么重要,竟然可以让人埋没良知,虐待血亲?!他那时候才十三岁,十三岁啊!
“签了名后,终于能吃饱了。可是财产转移手续办好后,他们对我就不管不顾,想起来的时候就赏我几口饭吃,忘了也就忘了。我连一张正经的床都没有,平常就睡沙发,有客人时就睡衣柜……”
钟漫听得快要哭出来了,连张床都没有?她多庆幸自己当初替他张罗了一间睡房,买了一张床和床垫,现在只恨当初买的太便宜,不够贵!
“我的校服没人洗,书本没人买,自然而然被分到顽劣学生那里,后来被人撞见我跟别人有冲突,学校便逼我转校。他们怕麻烦就打主意把我送走,刚巧听说钟伯母说你在x市,他们便把我送到x市来。”
跟别人有冲突?依明希这种个性,只怕是他被围殴时遭人撞见,动手的人处罚不得便向他开刀。
无尽的悲伤不断涌起,眼眶发着热,见叶明希还是那淡淡的、拒人千里的模样,钟漫心中一痛,双手打开抱住他,似乎这样就能抱住过去的那个十三岁孩子,就能隔绝冷酷无情的世界施加到他身上的伤害。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一直不曾动作的叶明希迟疑地抬手,慢慢地回搂她,自她身上汲取温暖,让属于她的阳光躯散他内心缠绵不去的黑暗。
感受到他的动作,钟漫不知是想安慰他还是在说服自己,不断喃喃地重覆:“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柔和而稳定的声音不曾间断,直到两人的内心皆平静下来。
突然钟漫离开了他的怀抱站起来,右手手背有意无意地抹过眼睛,然后正经地对他道:
“收拾行李吧。”
“你……你不是说不会送我走吗?”叶明希心中一慌,拉着她欲整理行李的手急问。“你、你刚才说的!”
“我有说要把你送回去吗?”钟漫拿红肿的眼瞪他,严肃地道:
“我们要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