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尽头

    高家夫妇坟墓是按富家大族规格修葺，还有专人看护，这钱自然也是柳元所出。此时坟墓前已经有拜祭的痕迹，那是高家大儿子与二儿子两家拜祭所致。每年他们两家都会先一步进行拜祭，柳元则是代替三子高安再拜祭一次。仆人们将周围收拾干净，同时把所有祭品摆放整齐。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声清亮声音传来：“柳兄有心了。”正准备拜祭的柳元先是一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缓缓转过头来。远处正有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手持一柄怪异卦幡的算师走来。这算命先生看起来已经有五六十岁，比柳元还要显老一些，身上的道袍颜色都已经浑浊不清却还算干净，扎着规整道髻，白须拖到了胸口位置。算师看起来有些落魄但浑身甚是干净整洁，外貌苍老但精气神非常好，好似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现今能与柳元称兄道弟者都是些大人物，一个游荡四方的算命先生明显没有这种资格，所以仆人们马上就要走过去将其赶走。“退下！”柳元直接命令仆人不要妄动，随后自己赶紧快步迎了上去：“高先生安好，这一别数十年，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先生一面！”柳元显得很是激动，来到那算师面前对其行了大礼。他这一举动让周围仆从甚至儿子柳理都极为震惊，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为何老爷会对一名落魄游方算师如此客气。“高某曾对你说过我们还有再遇之缘，高某所言自是不会有半分虚假。”那道士微笑回言，反而面对柳元这个知府大人没有拘谨客气。“柳某以为会和先生在二老逝世时相见，没想到竟会在此时再聚。”柳元答道。此时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脸上只是带着微笑，惊讶早已消失。“高家三子在几十年前便已命丧黄泉，此时归来的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这道人便是高家三子高安。说着高安将卦幡放到一旁，恭恭敬敬对高氏夫妇的墓葬祭拜起来。与此同时柳元同样率领柳家这些人也开始祭拜，一时间纸钱灰烬随风飘扬，祭品的香气萦绕坟地周围。拜祭仪式很是简单，毕竟这并非大家族的大祭。等祭拜完成，柳元便拉着高安上了马车，反而把儿子柳理赶到了其它车厢里。柳家的人都在猜测那算师身份，似乎对方与这高家同样关系匪浅，兴许是本族中人。当然没人猜测到他就是高安，因为高安已死！车厢之中，柳元开始畅谈往事以及这些年的种种，高安则是微笑倾听，并不多言。此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他们并没有返回邹平城，而是来到了柳家在高家村修筑的别院中。夜色已深，柳元与高安仍在别院中秉烛夜谈。“一别数十年不见，不知高先生在何处修道，怎会显得如此老态？”当两人渐渐重新熟络起来后柳元才大胆询问。他听说修道者往往会修为越高越是年轻，但高安虽然精神很好，可看起来外表竟然比自己还要显得苍老，实在奇异。“我若说这世间本就没有道之一途柳兄可信否？”高安笑着回问。柳元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道：“我信！若是他人如此说柳某定然不信，就连当今天子都笃信世上有长生不老修行之术。但即是高先生所言，柳某便笃信无疑！”高安点了点头，又转而说道：“其实高某这次来除了祭拜一下家父家母，还为柳兄带来一个消息。”“什么消息？”柳元马上问道。高安带来的消息肯定都是大事，因此柳元非常上心。“不算是好消息也不一定是坏消息，柳兄今岁便要离开了。”高安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柳元有些摸不着头脑：“离开这里？去往何处？”柳元还以为高安是说他会被调往其它地方任职，因此又问了一下。“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听完高安的回答，柳元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高安是说他到了升天之时。若是其他人如此咒柳元死，柳元肯定会让对方尝尝自己的厉害。但说这话的是高安，柳元知道面前的人不会有半字虚言。这个消息对于柳元来说甚是突然，因为他虽然已经年老但还身体康健，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将要离世之人。沉吟许久之后，柳元才接着问道：“没有办法改变了吗？”柳元现今官运亨通，子孙满堂自然不想过早离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生与死的命途最大，轻易不得改换，否则便是承下天大因果，必会应于子孙后世。”高安摇了摇头。其实他还有话没直接说出来，若是其他人还有可能有转机，但柳元与他自己情况都非常特殊，只能减寿断无延寿可能。“请问高先生柳某大限具体在什么时间？”柳元并没有太过激动，反而十分平静地接受了事实。他这一辈子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已然无憾，只是有些后事要安排一下罢了。“时间你应该知晓。”高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对柳元说道。此时柳元又回想起在那个寒冬深夜破庙之中做的梦境，自己在冬日温暖阳光中缓缓永远闭上了双眼。他马上明白高安所言之意，知道自己的大限恐怕就在今年冬日。“那这城外的如何是好，柳某要不要将其中缘由告诉子孙后代？”柳元已经放开生死，但还是有些牵挂自己的儿孙。高安摇了摇头，对其说道：“子孙自有子孙福，若是强求反而不美。那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但保不了柳家千年百年。此后顺其自然便是你的余荫，若是强求反倒会为柳家招致灾祸。”高安已经将话讲明，柳元也不再强求，直接豪爽哈哈大笑几声，便将话题引了开来，当是看透生死与命途。第二天柳元带着高安和儿子柳理重返邹平城，高安在城外便直接下了马车，消失于旷野之中。却说柳元这边，一回到家中便开始起草奏表，恳请辞官回乡。当他返回青蓝府时，这份奏表也快马加鞭向都城甫青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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