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比如她那个已经没有印象的母亲。
竣工典礼后,苏家又热闹了几天才安静下来,苏思琪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好好的在家陪陪父亲了。
苏启荣坐在灯下挑螺丝肉,苏思琪从楼上下来,拿了把椅子坐过去,帮着一起挑。
苏启荣看了她一眼:“电话打完了?”
“嗯,”苏思琪微微有些脸红,每次沈孟青打电话来,她都要躲到楼上去,因为那个男人总要逼她说一些肉麻的话。
“他家里还是不同意?”
苏思琪不想父亲担心,便说:“比以前好一些了,上次我们还回他家住了一晚,他爸爸对我很客气。”
苏启荣拿着一颗田螺,挑了半天也没把肉挑出来,他停了一会,又问:“他妈妈呢?”
“我还没见过他妈妈,听说他妈妈总不在国内。”
苏启荣点点头,没再问下去了。
苏思琪看得出父亲神色有些担忧,安慰他说:“爸,你别担心,他家里人迟早会同意的,你说过,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拗得过自己的孩子。”
苏启荣笑了笑“希望如此,沈孟青是个优秀的孩子,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只是他那样的家庭,我担心你适应不来,如果他们不喜欢你,还是少见面的好。”
“知道,上次你也说过了,所以沈孟青很少回去。”苏思琪怕父亲担心,把话题扯开。
可是苏启荣明显沉默下来,任她怎么插科打浑,他总有些心不在焉。
苏思琪知道这几天家里人来人往,父亲忙里忙外比她还累,难得清静下来又不闲着,想方设法给她做好吃的。
“爸,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上去休息。”苏思琪说:“没多少了,我来弄吧。”
苏启荣没推辞,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上了楼。苏思琪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莫不是又想起了那个女人?
苏启荣洗了手,回到房间里,一室静寂。过年的时侯翻新了屋子,苏思琪购了一批家俱回来,把老家俱都置换掉了,但他这屋里还留了一个没扔出去,摆在角落里,是个单门衣橱,上面镶了大镜子,里面有一根木质的挂杆,底下有两个抽屉。
他结婚的时侯,做了大衣橱,里面分成一格一格用来放衣物或被子,挂衣服的地方很少。后来她就提出来想要一个专门的挂衣柜。
她想要,他当然就会想办法满足她。
他骑着自行车跑遍了余乡的大小商场,终于挑了一个她满意的,只是价格并不便宜,她有些犹豫,但眼里充满渴望,于是他很干脆的把钱掏出来,买下了衣橱。那是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衣橱,他们就没钱吃饭。于是那一个月,他一直在加班,只要有下乡的机会,他都要争取,因为可以拿到额外的津贴。他可以受苦受累,可是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苦。
她把自已的衣服都挂到小衣橱里去,每次一打开,都能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就象是她身上的味道。
后来她走了,走得匆忙,有些衣服没有带走,就一直挂在衣橱里。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再打开过小衣橱,一来怕睹物思人,二来他想让衣橱里的香味留久一点。
后来再打开的时侯,他发现自己错了,衣服封闭在柜子里都长了霉点。打开门的瞬间,一点香味都没有,全是霉味。
他赶紧把衣服拿出去洗,她的衣服都是好料子,他怕洗衣机洗坏了,拿到水池边用手慢慢的搓,那时侯母亲还在世,看到他这样,站在门口指着他破口大骂,母亲一直不喜欢她,因为她不会做家务,嘴巴也不甜,甚至很少笑,并不讨人喜欢。
后来,他把衣服晒在天台上,母亲趁他睡觉的时侯,把那些衣服全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他醒来后,气得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起了高腔,然后一路飞奔过去,想把她的衣服都捡回来,但是那些鲜艳的衣服大都数被人捡走了,只剩下两三件颜色暗淡的。他宝贝一样捡回来,重新洗过,怕母亲再扔,亲自守在天台上,等干了再收到房间里藏起来。
母亲骂他蠢,骂他是死脑筋,他默默听着,骂得再厉害,也不还嘴。心里却是欣慰,留住她的东西,至少他还有个念想。
深褐色的衣橱混在地中海色调的新家俱中显得很不协调。苏启荣慢慢走过去,轻轻拉开柜门,没有香气,只有一股淡淡的木头气味。他伸手摸了摸那根挂衣杆,又把抽屉打开看了看,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时侯该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