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儿听得隔壁草庐的动静,辗转几许,也没能真的睡下。
她挂上面纱、推开窗扉,注视着午后那催人懒散的山间景色,看着正在不远处聊天的两个男子。
草庐附近的一处林子,周舟侧躺在树巅,披散着长发的归鸿子则站在旁边的树上。他和归鸿子两人,似乎都喜欢以树冠为榻,风吹叶浪,身影也随之摇摆。
好意境,却没多好心情。
“玫画还可活五百年,伤好却损了寿命。”归鸿子低声着。
“嗯,我听那药婆婆了。”
“我要五百年重回金仙,因为她所修之法是我所创,我有办法救她,助她恢复仙缘。能修行突破,就好了。”
周舟闻言默然。
之前是百年成仙,如今又是五百年金仙?
他略微觉得有些可笑,看着旁边树上站着的这个年轻男人。归鸿子修道已经有几百年,万福镇之前刚踏入了元神境,但体内大罗道种觉醒,此时他的气息已经让周舟无法探明。
可气息再无法探明,这依然是那个翩翩君子大师兄。
只是,大师兄如今的眉目中多了几分沉重,他眼中的神光也总是有少许黯然,原本温润温雅的气质,此时也变得多了几分沉稳与忧郁。
正如他身上的道袍,原本是浅青色的洒脱,如今则是深蓝色的厚重。
“师兄可知,太清门为何现在就我一个弟子?”周舟笑着问。
归鸿子也是轻笑,问:“是太清法难修,太清神通难成吗?师弟你这可是在卖弄自己的资质。”
“并非如此,”周舟叹道,“实在是我师父太懒,懒得打理。我入门之前,太清门似乎就只有师父一个门人,再就是我师祖老爷,不敢提名讳。”
“我应该见过你师父,若是去想的话,对那位一袭白衣的男子有些印象。”归鸿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总是会想起很多很遥远的事,若是多想,头都会疼痛。你师父,可是远古时期的人族圣师?”
周舟蹭蹭鼻尖:“那个,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师父当年救了最后的一批人族,或许会有这个称呼吧。”
“嗯,”归鸿子轻笑着头,“你这又是在炫耀自己的师承。”
周舟顿时有些尴尬,郁闷道:“我只是想劝师兄你一句,怎么就又是卖弄,又是炫耀了?”
“哈哈哈,不过是玩笑两句。”归鸿子在树上盘腿坐下,手中多了一方长琴,“闭关悟道了许久,也很久没弹过了。师弟你,我调弄琴弦。”
“可惜,我家天使妹子又错失了听师兄抚琴的机会,”周舟摇头感叹,做了个真元‘护圈’,让天使蛋漂浮在一旁。
如此,和周舟道融时听琴,也是差不多的光景。
周舟眼中露出些回忆的目光,虽然悟道修道的时候总是不感觉时间变化,但此时一想,玄都当年收下他,也已经有几个年头了。
恭极老人领自己进了道门、融入了洪荒,老人曾让自己找个仙门入了,遮掩下自身的跟脚。师父玄都一句‘教你修行’,不问他凡尘过往,给了他如今的境遇,又让他打着太清弟子的名号,到处混吃等死的悠闲修行。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归青中,做了记名弟子,有了如此多的前尘往事。
是玄都让他觉得,此生无悔入洪荒;是归青让他觉得,此生无悔一挚友,便是归鸿。
想起玄都曾经告诉自己的话语,周舟笑着:“当时我问师父,咱们太清有山门没?师兄猜我师父怎么的?”
“莫非是,仙门无用,不如独身自在?哈哈哈,我确实听闻过你师父的性子,洒脱不羁的很。”
“没,我师父:原来是有过的,只是后来闭了次关,出门一看就荒了。”周舟咂咂嘴了句,“我又问,那我有什么师兄师姐的没?这行走洪荒的,也好多几个人照拂啊。”
“又如何?”
“我师父,原本收过一个女娃、一只黑豹,不过后来都没能成金仙,也就轮回投胎,不再修仙了。”
周舟的平淡,归鸿子调弄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顿。
林间安静了片刻。
有一玉人,从远处迈着莲步款款而来是羽儿;有一道流光,在天边略微徘徊,落在了附近,是妍兮。
又有三五名听闻归鸿子出关,前来这边探望的年轻男女,各自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天上有三名仙人品字形站立,隐藏了气息不去打扰下面的弟子,护持着树冠上的归鸿子。
咚!
一声琴音。
“我明白师弟的意思,”归鸿子叹声着,又轻轻摇头,“可我始终是归鸿,并非前世那心已经淡了的大罗。我放不下玫画,放不下妍兮,放不下我师父,放不下仇恨,放不下归青……师弟,你该明白。”
“嗯,我只想师兄不要太过逼自己了,人力有时穷。”周舟正色地头。
“今日不谈这些,我好不容易偷闲出来了,只和你弹琴作歌,喝杯水酒。”
周舟在曲元袋中拿出了两个酒壶,用真元裹了,‘飘’了一瓶到归鸿子边上。“师兄最近又作了什么曲子?”
“倒是把你之前哼过的一首曲子改成了琴谱,还没弹过,今日奏出来听听吧。”
归鸿子双手摁在琴弦之上。
“甚好。”周舟伸了个懒腰,“我这段时间也是闷头苦修,今日和人打了两架,正好放松下心神。”
归鸿子轻笑着头,他一摸到琴,仿佛就忘记了那些纷扰、少了几分沉闷,多了几许淡雅。
这才是他吧。
“仙路寂寥,有君相陪,问道不孤。”
咚!
那纤长如同女子的手指抚过琴弦,叮咚声流转而出,迷醉了不知谁的耳畔。
周围的弟子越来越多,只是都不敢如周舟这般,能和归鸿子坐的如此近。当归鸿子的大罗道种觉醒,已经有师长告诫,大师兄便是门中地位最高之人。也就周舟不在乎这些,其实感觉也没什么差别。
东方羽儿坐在树下,她铺了一块方布,布置了些许茶,邀妍兮坐下,等树上的两人下来聊天。
妍兮的神态,今日少了冷漠、多了安然,在琴声中也渐渐地抹平了眉角的痛苦,变得安宁了很多。
那琴声带着归鸿子的情绪,寄托着归鸿子的释然和解脱,仿佛是在诉着修道的诸多苦难,最能让妍兮解脱心境。
一个大罗道种,引出了诸多磨难。
遥想当年,刚入门时,归鸿子给她扎的羊角辫,归梧总是拿些玩意逗她,归云还是个只会哭鼻涕的跟屁虫……
如今物是人非,身旁少了些陪伴,心中多了些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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