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我把头发都梳顺,我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他正往袖子里掖头发。
“喂,你藏什么藏啊。”我伸过手去,把那几根头发捏过来:“喂,你这一手儿跟谁学的啊?掉头发怎么了?还值得藏起来?”
他一笑:“我看苏嘛给母后梳头的时候这么干过,不过她藏的是白头发。我这还是头一次,手脚不俐落。看她手势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我看着自己掉下来头的头发,没有以前黑,也比以前细。
“我不忌惮,你也不用老练这个本事。”我笑笑:“嗳,说不定以前给你梳头的太监也会这一手儿呢。”
他说:“可能会吧?我可没注意过。”他把梳子放下:“你们刚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一副不可告人的情状。”
我撇撇嘴:“我们在讲你的坏话啊。”
他笑:“真的?”
这时候突然不想隐瞒他,我说:“我刚才问喜月,那时候来的刺客是什么人。结果这个丫头说,事情得从头儿说起,于是就啰啰嗦嗦的绕了一个大圈子,讲起乌云珠的事情来了。你别看我们说了半天,你进来的时候,还是没说到正题来着。”
他问:“哦?说到哪里了?”
我捂着嘴吃吃笑:“正说到……某天我和太后娘娘回永寿宫,撞见不该撞见的事情。”
他神情自若,并没有尴尬或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问:“是么?那讲的可真慢。”
我看看他,他在我身边坐下来,说:“我来接着说吧。”
他来接着说?
我有点疑惑。
光头拿了一个苹果递给我,我就呆呆的握着苹果,听他讲。
“过去的事情,其实你也都知道。有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知道的我,远比我自己了解的还要多。”
他握着我的一只手:“从你入宫,我们就互相赌气。现在想一想,真是很不值得,也很荒唐幼稚。因为听说你脾气不好,因为不满意皇额娘安排我的一举一动,因为对先前睿亲王做的每个决定我都排斥抵抗,最后这些气都撒在了你身上。可是等我费了偌大力气,终于让你离开坤宁宫,我却突然发现,我的身边,手里,都变得空落落的。就好象一个人远远骑着马,望梅止渴,不停的向前奔跑。可是等到真的吃到梅子,却觉得那滋味一点也不如预期的好,一点也不适口。反而苦的很,酸的很。然后,舅舅重病过世,我更觉得歉疚难过……”
我没打岔,不过悄悄的撇一下嘴。
得,我问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刺客是谁。
可是喜月讲了半天,离刺客还差着十万里远呢。这位更强,我压根儿没觉得他讲的和我问的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同情,并理解他们,谁让他们没受过现代的科学的系统的教育培养呢?要是他们也升过学考过试,知道填空判断选择问答题的区别不同,大概现在他们给我解答疑惑的时候就会这么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离题十万里了。
“父皇当年极宠爱的是宸妃,她在世的时候关睢宫独宠一时,她过世之后,父皇悲伤不已,作赋凭吊,后来身体一日差过一日,龙驭归天……他们说起来的时候,总叹父皇儿女情长了些。可是我却一直觉得,象父皇那样,能遇到一个可以真心去爱的女人,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微微一笑:“可是我这个人太迟钝,又太自负。转了一个大圈子,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之后,却发现,原来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早已经就来到了我的身边,只是我也是到了蓦然回首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是谁,而自己,又做了多少无用的蠢事。”
其实那也不全是他的错。
中间阴差阳错的,前皇后变成了现在我这个冒牌静妃。究竟他几时才发现我是他合口的那杯茶,谁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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