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了一声,将轿门阖上了。
回到府中,谢敏学带了妹妹去状元楼见谢亘,谢亘却只让他一个人进去,谢家规矩大,他们兄妹也不敢造次,谢素素就在外头等着,过了一会,隐隐传来谢亘咆哮之声,谢素素担心起来,捂住了胸口,不住地祈祷,过了一会,咆哮声歇,谢敏学走了出来,谢素素心里虽然担心,但脸上却显出期待之意,但看看谢敏学那满面的黯然,心便不住地往下沉!
却听谢亘在内叫道:“把他关到书房静思己过!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他出来!”竟是要监禁谢敏学!
谢素素一听更慌了,谢敏学勉强打起精神,安慰谢素素道:“妹妹,你别太忧心。先在念慈庵住一段日子,等祖父的火气过了,我再慢慢劝转他。”
谢素素道:“那万一劝不转呢?”
谢敏学一呆,道:“不会的……”但这句话却没什么底气。
兄妹两各自无奈,分头被人拥着离开了,谢敏学是被带到书房关了起来,谢素素则又被拥上轿子抬往念慈庵。
数日之间,谢素素情绪大起大落凡数次: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被人连夜掳去,是一悲;眼看性命贞操均不保,却又遇上了东门庆,是一喜;明明已被东门庆救回府中,谁知祖父却要送她到尼姑庵去,又是一悲;眼看就要被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中途又被哥哥救回,又是一喜;不料这时祖父连哥哥也责备,而自己仍要被送念慈庵——这已不是悲伤,而是绝望了!
她恍惚了好久,整个人都像傻了一般,等回过神来,掀开轿帘一看,已在谢敏学刚才截住轿子的那棵大树附近,心道:“方才有哥哥来救我,现在却又有谁来救我!”
谢素素的生活圈子极小,来来去去都在谢家的天地之中,在这个天地之中也就哥哥有希望为她来反抗祖父,可现在这希望也断绝了!而在这个天地之外,她却什么人也不认识——除了东门庆!
这时谢敏学这条路既被堵上,谢素素第一个便想到了东门庆,一时竟痴痴地想:“他会来救我么?”但很快就知道这个想法极为荒谬!忽然又有一个念头窜了过来:“我被海贼掳走,几晚不回,真的整个人就肮脏了么?外头就已经都在闲言闲语了么?东门公子是名门子弟,又是亲眼见到我被海贼俘虏后的情形,怎么他就不拿恶眼看我?啊!祖父啊!不见得外头已经有闲言闲语,是你自己害怕闲言闲语啊!所有这些,都是你在担心,在害怕!是你心中认为外人会有闲言闲语!是你心中认为我已经肮脏了!”
在掀开轿帘,那棵大树已看不见了!谢素素终于知道:没人会来救自己了!恩公东门庆不可能来,哥哥谢敏学自身难保,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救自己?念慈庵里的菩萨么?
轿子一晃,失神中的谢素素磕碰到了头,轿子外谁也没理会,轿子里谢素素却在痛楚中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心道:“不能就这么被他们摆布!我得救自己!东门公子连大海都敢下,连日本都敢去!我虽不如他,也不能连这几步路都不敢跨出去!”咬一咬银牙,端坐好了,理了理喉咙,开声说道:“停轿!”
轿外宋妈听了道:“姑娘,就不远了,你就……”
她话还没说完,谢素素又道:“放肆!停轿!”
她毕竟是相府派系、名门之后,又是众仆的主子,此时心思既定,虽只一声娇叱亦颇有威严,宋妈刘嫂一怔,点了点头,命在路边停了轿子,上前问:“姑娘,怎么了?”
谢素素道:“将男子遣开,墨儿近前。”
刘嫂听她语气非同寻常,便让轿夫们遣开几步,谢素素这才道:“我内急,你们帮我寻个地方。”
宋妈惊道:“这大半路的,连个遮头的瓦片都没有,如何使得!姑娘,念慈庵不远了,你就忍忍吧。”
谢素素道:“就因为是在路上,才要你们寻地方去!”语气极为坚决。
宋妈刘嫂扭她不过,只好去寻了一处草树繁密的地方,看看周围没人,命轿夫走开了,才请谢素素下轿。
谢素素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只墨儿陪我去。我方便之时,听不得人声,见不得人影。墨儿没来叫时,你们切勿来扰。”
宋妈刘嫂肚子里都怨她千金小姐多作怪,却也无法,只好答应了——这时她们哪里想得到这个连走几步路都脚疼的名门闺秀敢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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