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嗤了一声,齐佑站起身来,朝萧隐身边走近了一段,直到张德闪身站在前头挡住了去路,他才住了脚步,复又看向仍旧立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男人:“别自欺欺人了。以云家的实力和他们在军中的人脉,如果他们有造反之意,你在这个位置上还能稳稳地坐到今天?又或者说,如果云千雪有报仇之心,早在当年大雍内乱之时,她冷眼瞧着你们这一群王子王孙互杀互灭也就完了,又何必定要在那么多人选当中力排众议地挑出一个你呢?二皇子,那时候的天下,原本可应该是如今的镇北王的啊!”
他倒不是多想替云家说话,只是萧隐这个一味逃避的样子实在是令他看不上。其实当年他也是更看好萧陌的,毕竟三皇子不管是在心性还是手段方面,都远超当时默默无闻的萧隐。只可惜凭空冒出了一个遇神杀神、遇佛**的云千雪,率领着云家众军硬是替萧隐杀出了一条血路,还迫地萧陌生出了避让之心,直接就退出了夺嫡的修罗场,使得一切很快就归于了宁静和平。这等手段,出现在那样一个年轻的少女身上,即便是他,看着也只有赞叹的份。若不是他们的立场不一样,他还真挺欣赏云千雪的,故而顺带着也就更瞧不起如今的萧隐了。
“你!齐佑,你好大的胆子!”胸中的血气愈发翻腾的剧烈,萧隐忍得辛苦,连带着面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就越是不能动气走心。毕竟,齐佑所说,字字句句都直戳他的心窝,那完完全全就是奔着他心底最痛的隐秘之处去的。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把这一切都听了进去,那心神萦绕之间,只怕他自己的心魔就能把他给逼疯了,又哪里还需要齐佑再来动手?所以,眼前这一场对峙,根本就是无形的心理战,端看谁的心境维持的更稳而已,他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自乱了阵脚!
“微臣的大胆,也非是一日之功了,私以为,陛下心里早就该有数了才对。”双手背负,齐佑不骄不躁,语气悠然:“我可不是云归远,为你卖命至此还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先下手为强,总是可以占到一点儿好处的。”忠君爱国什么的,对他来说可是半分用处都没有。他行事从来只为了自己,其他的,一概不需要理会。这也是为何他今日还能站在这里,而样样都比他要高出一筹的云归远却已经下了黄泉的根本原因。终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占到好处?萧隐皱了皱眉,强迫着自己尽快平静下来,然而一开口,嗓子却已经喑哑地不成样子了:“你明明有机会直接置我于死地的,可你偏偏没有那么做。所以,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为了逼我退位于你么?”杀了他的兄弟,绝了他的子嗣,再用兵力围了他的城池……可以说,他所有的后路都被齐佑给断尽了,除了答应这个小人的要求,自己基本上已别无选择。
“呵,难得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留着几分清明。”略带诧异地扬了扬眉,齐佑倒是没料到萧隐竟会坚忍到这种程度,哪怕自己已经不遗余力地直击要害了,他还是能够强撑着不立即倒下:“没错,只要你的一纸诏书而已。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只要你肯答应,我也就不再为难于你。”左不过也是个将死之人了,他也实在是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会。
“你的口气还真是不小……”萧隐怒极反笑:“你以为,我经营多年就只有这些底牌么?”说着,他抬手轻击了两下掌,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大殿之中,宛若从天而降一般,将齐佑围在中间,连一丝逃跑的缝隙都没有。
“军队和禁卫军或许能听你的没错,可是他们,从来就只握在朕的手中。”眼神转烈,萧隐的面色没有变动,通身的戾气却是透体而出,看起来凛冽异常:“只要把你拿下,剩下的人,大概也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不知齐卿以为如何呢?”他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当然也可以反制一番。齐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要将他捏在手心里,倒也并不是很难。
“大雍皇室的月影卫……”齐佑扫了一圈周遭之人,一张儒雅温和的脸孔却是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惊起:“唔,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出来了,倒是不枉费我特意进宫走这么一趟啊。”说完,他也是轻飘飘的一挥手,十数个灰衣人影在瞬间闪现而出,极其干脆利落地就在外层又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陛下,微臣可是有备而来,恭候多时了呢。”
作为久经朝堂的老人,对于大雍皇室那传说中的秘密卫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漏算了的。即便从未有人亲眼见证过月影卫的存在,可他们那无可比拟的战斗力却是如同神话一般,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据说那是从大雍开国皇帝就设置而出的影子卫队,只有二十人左右的规模,单是个个都是千里挑一,世代相传,只为守护大雍皇帝而生,亦只听从其一人号令。他为了今日这一步棋,可是煞费苦心,也早早地就秘密训练出了一批武功卓绝的死士,为的,就是能与之相抗衡。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萧隐终于还是把这批人给派出来了。
“陛下……”眼见着周围的局势在片刻之间变了又变,张德的神情也不淡定了。下意识地退后几步,他拦在萧隐的跟前,轻声低语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关切:“您看现在这……要不要,老奴带着您先从密道撤出去?”他完全没想到齐佑身边还有这样的一批人,如此一来,己方的形势就更加不乐观了。再加上萧隐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他们在这儿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还不如先行避出去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