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光听戚天问和那个副将之后的谈话,大致也能揣摩出这个意思了。”寒枭将青葛离开之后的对话内容一一相告,随即就陷入了沉吟之中:“接下来这事情,倒是有些不大好办了。我们两个,再加上他的话,”他指了指一旁仍旧昏迷着的付仪:“要从这里毫发无伤地离开,恐怕是万分困难了。”且不说城主还在他们的手里,单说那一张平白无故消失了的布防图,大概就足以令戚天问怀疑那个黑衣蒙面人还有同谋了。这样一来,不但城门守卫会变得更加森严,只怕连城中都免不了要被详加搜查,他们这两张才来的陌生脸孔可太扎眼了。
“只要不让我这个时辰去翻城墙就好。”青葛不由地嘟囔着:“被人发现是小,万一直接被射成刺猬那可就太糟糕了。”不过,他估摸着以冀州城城墙的高度,他们两个要带着付仪悄无声息地越过去还是挺困难的,否则,这会儿也不必回到客栈再做商量,从城主府里出来之后第一时间离开就好了。
“有他在,就是你想冒这个险我也不能答应啊。”寒枭将羊皮卷重新收好,面上的神情却是略透出几分遗憾:“要是你那主子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那手易容之术,别说是一个付仪,就是再来上一打,大概也是不成问题的。”这一点他在上次回到雍都的时候就发现了。黎烬给他做的那张假面,看似简单无比,实则可堪称鬼斧神工。他顶着那副头面在京中游走多时,愣是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察觉出异常,便是想不心悦诚服也不行了。
“易容啊……”青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认认真真地盯着地上的付仪打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虽说我的手艺跟主子还有朱颜姐姐都没什么可比性,但要遮掩住他的容貌顺势混过去的话,大体上还是可以的。”正好他手头还有一些现成的药材和丹丸,撑到逃离冀州大致也足够了。
“好,那事不宜迟,你马上就动手。”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神,寒枭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眼下离天亮还有一会儿的功夫,抓紧时间弄好,咱们赶在第一波人里头混出城去。”至于那个不知道是否成功脱身了的黑衣人,他们目前当真也无法可想,只得寄希望于苍天庇佑了。
而与此同时,先前还人声鼎沸、火把通明的冀州城主府里已经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幽深和寂静。余副将站在西跨院的柴房门口,望着里头漠然而立的高大身影,心底不自觉地就生出了几分惧意:“将军,末将已经盘问过看守此处的那几个人了,他们说只离开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
“把他们拖出去斩首示众。”一双黝黑如墨的双眸牢牢锁定着地上的拖曳痕迹,戚天问根本连问话的心思都没有:“不听号令、擅离职守之人,本将要他们何用?不过是浪费时间和口舌罢了。再有下次,我看你也跟他们一起吧。”区区一个付仪而已,片刻之前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转个身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这不是那群废物看守不当又是什么?竟然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付仪给劫走了,简直是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不五马分尸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慈悲了,难不成还指望有什么善终么?
“是,末将谨记!”余副将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旋即便冲着身后挥了挥手,自有人下去料理那几个守卫。而他独独站在原地半晌,只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这才犹犹豫豫地继续道:“还有,西跨院的书房那边,将军你看……”不仅走失了人,还丢了那样重要的一张布防图……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跟死亡的距离了。
“你手下的人就没能从那个男人的身上搜出什么来吗?”在来回扫视了柴房好几遍,确认整个房间里都只有那一丝细微的痕迹之后,戚天问终于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在昏黄微弱的灯光下露出了一张风神俊雅的面孔。他的鼻梁挺直,五官隽秀,乍一看有一种自带书卷气的内敛儒雅,然而那一双眼眸却因略微凹陷而显得格外深邃动人,隐约间的那股异域之气便在不经意间又带上了几分野性,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奇异的矛盾和莫测起来。此时的他面无表情,薄薄的唇角微掀,那低沉的嗓音就如一阵寒风似的刮进了余副将的耳中:”费了那么大周章才捉住的所谓刺客,你可别告诉我说在他身上一无所获。”那个家伙的武功虽高,但也不至于出入他的地盘如入无人之境。说到底,终究是底下的人太过疏忽大意,也太不把自己的话给放在心上了。
“这……”尽管是寒冬腊月,可余副将却是汗出如浆,连一丝一毫要停止的意思都没有。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了,他们这一回,确实是摊上大事了:“还请将军恕罪,这……的确是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他急急地添上后面几句,拼了命一样地想要找补回来:“依末将之见,他多半是有同伙在的!所以末将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城中所有的进出口,务必会将之堵在冀州城中!还望将军息怒,给属下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呵,能及时想起下这么一道命令,还算你有点儿脑子。”戚天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直冷硬如冰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只是,同伙之事,恐怕未见得如此绝对。你让那些搜查的人都打起精神来,千万放机灵点儿,一旦发现任何异样,都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我。”虽然有些惩治是必要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拿几个开刀也足够了,再多下去,只怕会人心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