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可比现在要严重得多了。”叹了口气,叶疏狂的心情也有些不平静:“那么多人流血拼杀、豁出性命,就为了抢那么一个位置。兄弟相残、亲族相杀,把整个雍都搅得天翻地覆,几乎都快化成焦土,最终又换来了什么呢?”他原以为,萧隐会是这一切混乱和血腥的终结者,云家选出来的人,背负着他们那么多的希望和期待,或许可以比他的父皇和手足做得更好、走得更远,可最后,那个人还是踏上了旧日的老路,而且一去不回、覆水难收。
“换来了一次权力的更迭,还有,更多人的牺牲。”最后几个字,寒枭的嗓音低沉地近乎模糊,可是叶疏狂还是听见了:“是啊,现在是比那时候更安静了。因为那么多熟悉的人都不在了啊。”林太傅、老王爷、萧陌、云氏满门,还有她……想到这里,叶疏狂的双拳就忍不住紧紧攥起,连心脏都有了一瞬间的窒痛。他们和她,终究是回不来了。
看着身侧之人刹那间流露出的悲恸之色,寒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先暂时不说:“叶将军,你和镇北王还在。所以,不必灰心。你们所做的一切,小姐她,都知道的……”尽管他觉得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大的妨碍,可只要小姐本人不说,他这一个外人,再如何知晓内幕也不便擅自做主。是以,也只得勉强含糊过去,但愿跟前这一位日后不要怪他就是了。
“也就只剩我们这几个了。”没有注意到他的些许异常,叶疏狂捏了捏自己的脸,罕见的有些欣慰:“我倒是要感谢这一张脸了,顶着它在外面行走,好像能减少一点有关于叶疏狂这个身份的罪恶感。要不然,作为叶家子弟,眼睁睁看着大雍国都沦落成现在这样却不出手,良心上还真有些过不去。”再怎么答应替宁玄意做事,他的血脉里奔涌着的,也终究是大雍子民的血液,若说完全无动于衷,那显然也不现实。只是,而今的局势也好,而今的萧隐也罢,都不是他应当再出手干预的了。否则,那些逝去之人的英灵,又要如何才能得以安息呢?
“你未免对自己苛责太过了。”寒枭明白他内心深处的纠结和痛苦,当下就和缓了嗓音开解道:“你瞧,连镇北王都心灰意冷到袖手旁观了,又遑论你我?如果小姐还在,我想,她肯定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的。所以,不要怀疑自己的决定,坚持着往下走就可以了,一切最终都会有一个定论的。”
略显诧异地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叶疏狂在愣怔之后倒是不由地就笑出了声:“你还真不愧是她曾经的副将呢,光听这几句话,连口吻都跟她一模一样,着实是难得了。”不过,确也实实在在地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令他所有郁结不化的情绪都在一瞬间有了消散的可能。
“这是小姐以前跟我说的,如今就当是转赠给将军你吧。”寒枭也跟着笑了一笑,再看向那火光映天、人声沸腾之处的时候,眉宇间的沉着之色又很快地恢复了过来:“说起来,这戚天问也算是个人物,居然这么快就主动发起了进攻。而且,光看这架势,竟是突然的很,守城的士兵多半都没能反应过来,要不然也不会连发这么多支信号烟花了。”这是事态紧急的警示信号,通常情况下一支便已足矣,而今天这一个晚上,他差不多把自己这一辈子能瞧见的数量都见完了,足见当下情况的凶险了。据他揣测,多半是那一头已经开始攻城了。
“是啊,原以为他还会在洛州多休整几天再出动的。”叶疏狂附和了一句,又伸出手去接了几朵雪花,这才继续道:“这样的天气,也亏得他敢铤而走险,想来一定是对自己人的身手很有把握了。”说着,他不禁想到了寒枭对自己提起的那次偷袭,立时便好奇地问道:“依你之见,这人的武功比起萧隐来说如何?”要知道,萧隐当年最擅长的便是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现在这两方对上,彼此赢面相距不多,若是戚天问本身的实力差上那么一点,那后果……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寒枭摇了摇头,却是丝毫都不迟疑地就给出了答案:“只能说是差相仿佛,并不存在高下立判的状况。即便真有输赢,大概也就在一两招之间吧。更何况,”他的两道浓眉 再度紧皱而起,明显是想到了某些算不上太好的信息:“现在的他不比当年的二皇子了,自从云后离世,他的心疾就一直发作的厉害,便是我还在京中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就很不妙了。”叶疏狂离京太久,对这些没有耳闻也属正常,可他却是始终都跟在萧隐身边的,对于这个人的情况,纵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绝对远非常人可比。
因为云千雪的死而添了心疾?叶疏狂从不知晓这一点,眼下乍然听闻,倒着实是吃了一惊:“那这么说来,反而是他的形势不容乐观了。只是……”他还是不太明白:“千雪的死不是他一手促成的么,为何他还会……”他那时候回京匆匆,离去更是匆匆,凡事都只知道个大概,对于个中细节,却还是最近和寒枭碰面以后才逐渐清晰起来的。
“也许,是他后悔了也不一定。”寒枭至今都还记得萧隐在得知云千雪死讯之时喷吐而出的那一口鲜血。当时,他只觉得虚情假意,如今想来或者是真情流露也未可知。反正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帝王之性,凡人不可捉摸也就更加不足为怪了。
后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叶疏狂冷笑一声,内心对萧隐的最后一丝怜悯却都再不剩下了:“雪越发大了,回去吧。那些烦人的事,交给该烦的去操心就好,我们,且安心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