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才第一时间就把你这个大雍的陛下给抓在了手里啊。”眨了眨眼,戚天问微一用力,就带着萧隐一齐朝大殿之外走去:“再者说了,如今这宫中的禁卫军可尽归我手,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能再翻起什么波浪吗?”即便是月一等人再度追来,那也无济于事了。有萧隐在手,那些月影卫是投鼠忌器,便是武功再高也发挥不了十之一二,自己大可以高枕无忧。
“哈哈,陛下这是还不死心么?”大笑着挥了挥手,郭昌指着在殿外台阶下排成几列的禁卫军就道:“不瞒您说,这泰和殿已被末将派人给重重包围了,要想逃出生天,恐怕比飞出一只蚊子还要难呢。久闻陛下胸有丘壑,素来是大将之才,怎么到现在竟连这点小局势都看不透了呢?”
“这……”跟在后面一起出来的张德见状,不由地大惊失色,当下就冲着一脸得意的郭昌怒喝:“郭大统领!陛下一向对你不薄,如何竟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叛逆之举来?!”如果只是一个郭昌反了那还会有些许转圜的余地,可此时若连禁卫军都悉数倒戈的话,那他们就只能落得一个任人刀俎的下场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的。
“哼,张公公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吧?”郭昌斜睨了他一眼,却是半点儿都没有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宫人给瞧在眼里:“与其说郭某人忘恩负义,倒不如埋怨陛下忠奸不分、倒行逆施,否则,光凭我一人之力,又怎能拉起这样庞大的反抗队伍来呢?”说着,他朝着阶下的禁卫军们就扬了扬胳膊,慷慨激昂地朗声问道:“弟兄们,咱们这是在替天行道,为大雍铲除这瞎了眼的昏君,对不对?!”这其实也是实情所在,寒枭这个前任大统领在这些禁卫军的心里是宛若神明般的存在,可偏生这么一个人,被萧隐捉拿下狱之后不久就死在了牢中,即便顶着个畏罪自杀的名头,那也是没有人相信的。是以,等到他上位之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拉拢了这些人,名义上虽然还听从着萧隐的吩咐,但一到必要实际,那就第一时间反水站队,不带丝毫犹豫的。
身着银色轻甲、脸上覆着半片银色假面的禁卫军岿然不动,只是以手中的长枪重重地杵着地面,发出有序的砰砰之声以作回应。他们是禁卫军没错,可顶上的大统领才是他们的灵魂所在,至于萧隐,早在这位陛下对云家开刀且大肆诛杀上谏重臣之时,他拢在手中的那点儿人心就已经都散光了。时至今日,又有谁还愿意站在他的身旁呢?
萧隐听着这沉闷而整齐的触地之声,一双黑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凝结成一团,就好像是搅浑成一片的墨水,复杂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此刻的心情了。倒是戚天问,一面看着此情此景,一面就用剑锋欺近了萧隐的脖颈,像是十分愉悦的样子:“都到这个时候了,陛下你也该醒一醒了。承认吧,没有了云千雪和云家,你萧隐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是你自己毁掉了所有的倚仗,才让我最终走到了你面前,是你自毁长城,才最终实现了灵族人的预言!你啊,注定会成为大雍的千古罪人,然后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最后八个字,他几乎是贴在萧隐耳畔说的,声音压得极低极沉却异常有力,宛如一条毒蛇蜿蜒其上,那冰冷粘腻的信子森然吞吐,沾染间直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萧隐死死地攥紧了双手,却只觉得这话恍若轰雷掣电一般,于顷刻之间就摧毁了他以往所有的自以为是和自欺欺人。大雍的千古罪人……是他么?原来以前所有的意气风发、诸事顺利,都是建立在有云家人帮扶的基础之上的?那他算什么?!他萧隐莫非真的生来就只是一个笑话么?!他是大雍的帝王啊,是建立了大雍史上最大版图、雄才伟略的一代明君啊,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就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了呢?
“没有人会再来帮你了,不光是已经跑了的南诏公主和那位神医。”望着萧隐仍旧满是不甘的眼神,戚天问微微一哂,加大力度地丢下了最后一根稻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以为萧陌就会毫不知情么?不,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清楚,可是他懒得再管你这位兄长的死活了。你抢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还娶了他最喜欢的女人,如果我是他,大概等不到今天才落井下石,更何况你还一度警惕防备他到想要他的命呢。”说着,戚天问嘴角的弧度又加大了几分,出口的嗓音却愈发轻柔了起来:“萧隐,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只爱自己还太过多疑了。连齐佑都能把这些看得明明白白,继而耍些小手段就让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啧啧,若是那所谓女中诸葛的云千雪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怨怪自己当年瞎了眼,竟然扶持了你这样一个心胸狭窄还蠢钝不堪的人!”
杀人诛心,这是自小之时齐佑就教给他的手段。他素来甚少动用,没想到才一开口就用在了这样的场合上。萧隐此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可戚天问也清楚,尽管这个男人的心智钢硬如铁,却也有着最不可言说的脆弱和疲软。拜自己那个自私自利的父亲所赐,他对于萧氏皇族的秘辛比谁都更了解,也就更懂得要用怎样的方式去敲打和重提,以此来击溃面前这个人的所有防御。一旦萧隐溃不成军、放弃抵抗,那他所有的担忧也就都不在了。这可比挟持一个诡计多端、手段莫测的大雍皇帝要好上太多了,毕竟,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还藏着什么后招呢。
“闭嘴,你给朕闭嘴!”近乎暴怒地痛斥出声,萧隐的身形一晃,忽地就从戚天问的剑下躲开了。后者一惊之下,立时回剑防御,却冷不丁地与另一把锐利长剑碰上,两边你来我往之下,在短时间内就连过了十数招,直晃得一众人眼花缭乱,却连双方的影子都没能瞧出个仔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