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的护国公主,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号人物,他根本从未听闻过。再者,即便这个女人能在南诏的前朝后宫翻起滔天波浪,那也不过是权谋手段、诡诈心机,与战场上的打打杀杀可全然不能同日而语。只要没有黎烬守在身边,戚天问自信可以手到擒来。正是基于这种心态,他在飞速逼近宁玄意的时候,甚至都有些期待看到她面容之上仓皇浮起的惊慌和恐惧。
然而,没有,始终都没有。哪怕他已经接近到可以看清她精致的容颜,哪怕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她纤细的脖颈,这个女人依旧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躲闪,没有惊呼,甚至,她的脸上还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而其中,满满的都是玩味。好像她早已旁观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变得格外无聊,而自己如今这一手,则刚好符合了她所有的期待。
期待?这个女人在期待什么?戚天问看得后背发凉,可是既已出招,那也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所以,即便他心存疑惑的同时手中动作略有迟疑,他也还是不改初衷,第一时间便想要快速地将她擒在手里。只是,就在他的手差不多都要卡上她颈项的当口,宁玄意脚下步伐微微一错,更兼上身后仰,以一种令然意想不到的轻灵敏捷就躲避了过去。而戚天问反应也快,脚下连点几步,飞身转过,刚想要再度出手,却见那个已然绕到自己背后的女子长袖轻挥间运足了真气,只一个使力,方才经由萧隐突袭射出的那些个袖箭便凭空而起,直直地就对准了戚天问的周身要害,而女子浅笑如常的同时,手中袍袖再次连拂数下,顿时,那一支支寒光闪烁的精钢袖箭便疾速射出,其力道之劲,甚至半点儿都不亚于萧隐的暗弩!
该死的,这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顶级高手!戚天问一看那隔空御物的架势,再想到方才萧隐弃她而选了萧陌的举动,立时便明白了过来。自己大意之间,竟挑到了一个硬茬子,想要按照原本计划那样一招制敌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再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唯有在黎烬掉头回来支援之前,先行胜过她才可以了。
心思如电闪之际,那几支精钢袖箭已然挟裹着风声而至,戚天问不敢懈怠,手中长剑出鞘,连连回身格挡。那股劲力之强,竟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避过三四支之后,他的虎口都被震得隐隐发麻,几乎快要握不住剑柄。好在他的身法动作极其灵敏,眼看着最后一支迎着面门而来,他正欲侧身躲闪,却冷不防一股劲风袭来,正正地击在了他的退路之上,发出了异常响亮的“啪”的一声,打得他半边身子都痛得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饶是戚天问躲开了那明显淬过毒的箭矢,也忍不住胸中气血的剧烈翻涌,当场便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唔,看样子,你这些年来的武功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么。”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在短短的交锋过后便挂上了彩,宁玄意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中的长鞭,眼神戏谑却也冰冷:“齐佑不是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你身上了?怎么,蛰伏在冀州城的这段时间里就光学兵法谋略了?”光听他这一路奔袭的披荆斩棘,她就知道戚天问在这些年里是下了十足的苦功夫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作为将云家彻底颠覆的齐氏之人,他也难逃罪责不是么?既如此,她便要将他最在意的东西也狠狠地践踏上一遍!齐月柔已经死了,齐佑也被折磨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所以,现在也该轮到戚天问了。
“你……你认识我?咳咳……”勉力用手中的长剑撑住自己的身形,戚天问捂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擦去唇边的血渍,面上却禁不住地露出了一丝惊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他的背景如此了解?就算她派人暗中调查过,可这语气里自然而然的熟稔又是怎么回事?他从不记得自己跟南诏那边有过任何的联系,更别说是跟这般狠戾而不留情的女人了。他听得出来,宁玄意对齐家深恶痛绝,好像在很久以前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可齐佑也从未跟自己提起过这一茬啊,这无缘无故的强烈情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不上非常熟悉,可也称得起渊源颇深吧。”宁玄意嘴角的弧度大了几分,却并没有再就着他的问题回复下去:“你和你那个父亲一样,野心勃勃,冷血嗜杀,总是踩踏着无辜者的尸骸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怎么样,如今到了雍都了,离你们齐家日日夜夜想着念着的位置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始终踏不上去的感觉如何呢?”
“你是大雍人!”听着她语气中越发明显的仇恨和讥讽,戚天问心念一动,忽地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你不是宁玄意,更不是什么南诏的护国公主!说,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南诏的话,齐佑那个老家伙与之相联系的,也无非就是一个曾经的权臣祁连域罢了。可现在,连南诏祁家的满门都作了古了,何谈什么其他的关系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女人出自大雍,更有甚者,是跟大雍的云家军有着莫大的牵扯。否则,她如何会知道自己的武功强弱,又如何还会对齐佑恨之入骨呢?
直觉倒还不错,竟然这么快就看破她的底细了。宁玄意缓缓盘弄着长鞭,神情相当的平静:“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南诏的护国公主宁玄意。不过,这只是我的身份之一而已,想知道更多的话,怕是只能去阴曹地府找阎罗一探究竟了。”说完,她猛地一抖手腕,那柄黑色的长鞭就犹如灵蛇出洞,再次狠辣而决绝地冲着戚天问的面门直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