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无喜之幸运

    杨二是差不多中午时分才过来，他身边是形影不离的小五。他们进来也没有影响到陈宜仁和芸娘，这一老一少在一起讨论刺绣的时候与旁人皆是隔绝的。芸娘坐在绷子前，陈宜仁站在她身旁指点，杨二在离这二人不远处看了半晌也没被发现，他也不累，一直在那杵着也不动地方。进了这院儿，小五也宽心了，自个儿找地方呆着去了。

    陈宜仁不能用眼过度，他的眼睛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略闭一闭休息片刻，否则就会刺痛难忍。陈宜仁这次显然又忘了这个事儿，他长时间地站在芸娘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每一次下针。芸娘心里是记挂着这个事情的，只是绣着绣着就脑子里就抛却了所有的杂念，唯一关注的只有手里刺出的每一针。

    “先生休息一会儿吧！”最终还是杨二发了声，打破了那二人专注的结界。陈宜仁和芸娘同时被惊动了，回头看到了杨二。这时芸娘才想起陈师傅的眼疾，她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来嗫嚅道：“先生，您的眼睛——”

    陈宜仁掏出白棉布来又擦了擦眼角，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妨事，这眼睛啥都不看也是这样。”他又指了指绷子，“你绣你的，别管我，我到院子里站站，吹吹风。”

    芸娘看看陈宜仁，又看看杨二，一时没了主意。

    “好好绣，别管那么多。”陈宜仁又指了指绷子，在他的心里刺绣是比别的事情重要的。

    杨二也点点头，“听先生的，你好好绣，你绣得好他看着比啥都高兴。我陪先生去院子里转转。”

    “先生不是跟方丈交好吗？我还记得早年我眼睛长针眼就是老和尚的药给弄好的，先生要不要试一试？”杨二陪着陈宜仁在院子里吹风，看着陈宜仁眼角红得吓人，想起了往事提议道。

    陈宜仁苦笑，“杨公子说笑了，我这眼睛跟针眼不是一回事儿，用得太勤了给用废了。”

    “根治不了，用药汤洗一洗也舒服一点。”杨二见他手中的棉布，“先生何不用丝帕？丝帕轻柔，兴许好些。”

    “我这眼睛，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杨公子也不必费心了。”陈宜仁拱了拱手。

    杨二点点头，陈师傅这双眼睛是何等重要，想来当日尚在宫中时也是想法医治过的。“先生如今觉得我二人昨日的提议如何？”杨二再不迂回，十分直接地问道。

    “昨日我已应允杨公子与柳少爷，此事在我看来无甚不可。”陈宜仁想了想，摇摇头，“不，应该说我认为非常值得，很值得。”

    杨二看着陈宜仁微笑，“我知道先生自然一诺千金，但我更希望先生允诺此事是因为发自内心地赞成此事而非为了将就我二人的面子。先生适才如此说，杨某是真的放心了。再次谢过先生。”杨二深深地对陈宜仁一揖。

    陈宜仁尽管双眼刺痛模糊，仍然感受到了杨二的诚意，他立马回了一礼，“杨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昨日杨二和净云去到那小巷子里拜访的人正是陈宜仁。正如杨二所料，陈宜仁乍听见他们的计划虽觉荒谬却没有立刻拒绝。净云又花了很长的时间详细地陈述了他准备实施的每一步，原本对于这个计划杨二的信心不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总归要试一试。但在净云的阐述中，杨二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净云考虑到了每个可能性，在净云的种种分析中，听起来这居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净云的讲述客观并且理智，不带什么煽动性，也许这样更据有说服力吧，陈师傅就这样被说服了，他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杨二早就料到陈宜仁最终是会同意的，这里面的确有基于净云考虑周全的因素，除此之外，陈宜仁与芸娘的气场相合才是最根本的原因。杨二相信这个世界上会刺绣的很多，爱刺绣的人也不少，但爱这门技艺多是为了靠它谋生，而陈宜仁和芸娘对刺绣的热爱是非常纯粹的，他们热爱且都有很高的天赋，这样的两个人能够相遇也是一种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