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请便。”
无情摇道:“我为什么要抓你?”
唐晚词盯着他道:“你要抓人何须问犯人理由!”她缓缓把手腕举近颊前用鲜红的唇吸吮皓腕上鲜红的血。
无情刚才用一叶飞刀飞射在刀柄上震落了她手上的刀虎口渗出血渍。
无情看着她吸吮伤口的神情心头突然有些震荡好像风拂过一朵花在枝头催落。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凌厉的眼神但美丽深刻得令人连心都痛了起来。
这使得无情突然忆起了一些不欲忆起的事:
——姬瑶花临死前被浓烟熏过、被泪水洗过的眼睛。
这使得他一时忘了回应唐晚词的话。
雷卷突然出一声铺天卷地的大喝。
雷卷瘦削、苍白、身子常半裹在厚厚的大毛毯里看来弱不禁风。
可是他那一声大喝如同焦雷在耳畔乍响连无情也不禁为之一震金银双剑一齐坐倒。
雷卷衣风猎猎飞扑而至。
无情霍然回身他要应付雷卷飞身扑来至少有十七种方法可是他必须要弄清楚雷卷扑将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扑过来的目的只可能有二:一是要攻击自己;二是自己所占的位置刚好切断了雷卷和唐晚词联手的死角雷卷要硬闯过去与唐晚词会合这样会较方便保护唐晚词也方便与唐晚词合力攻袭自己。
如果是第一种目的他是非予以截击不可。
要是第二种目的他要不要出手呢?
他在一犹豫间忽见眼前一空半空的毛裘已收了回去雷卷根本没有移动过半步唐晚词已掠至雷卷身畔。
——原来雷卷根本没有动过。
——他是用毛裘遮掩让对方以为他已动攻势其实是让唐晚词潜了过来。
——这是掩耳盗铃之法要是刚才无情对毛裘错误的动攻击那反而被雷卷有机可趁。
雷卷已跟唐晚词在一起。
他心里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便是:仿佛他们两人只要在一起就算死也不觉有什么遗憾了。
他知道眼前的对手是当今最难应付的十个人中之一。虽然他自己年轻。残废。不会武功——但他心中难应付的人和事一向很少奇少。
雷卷与唐晚词深深地对望了一眼。
雷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定力。”他是指刚才无情觑出空门却仍没有贸然动攻势。
无情道:“我没有看破而且我还没有决定如何应付。”
雷卷道:“你现在已可想出如何对付我们的法子了?”
无情截然道:“我根本就不想对付你们。”
雷卷和唐晚词俱是一怔。
雷卷道:“可是全天下的官兵、军队、捕快、衙差都在缉拿我们。”
无情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雷卷忽向唐晚词道:“我初听说铁二捕头仗义援助戚少商他们本也并不怎么相信;江湖人说:四大名捕身出公门但完全照江湖义气、武林规矩行事我原也不如何相信而今”他的身子又往毛裘里瑟缩了一下道“不到我不相信。原来那些人是那些人四大名捕是四大名捕。”
无情道:“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于朋友的下落?”
雷卷和唐晚词都没有答话。
他们的神情比千言万语都说得还要多。
一个真正注重友情的人无论受尽打击都不能磨灭对朋友的关注。
无情道:“戚少商已被刘独峰抓走。息大娘与赫连春水等一干人退到青天寨去暂时应尚无凶险。”
唐晚词笑了起来。
她的样子像暮色一般成熟是个浓艳且有魅力的妇人可是她开心的时候又像是个小女孩一般。
她好开心。
她一个箭步跑到无情身边好像想一把抱住他们的又跳回雷卷身边沙嘎着声地笑着开心地对无情道:“大娘没事你真是个好人。”
雷卷却咳嗽了起来。
他一面咳身子一面往裘里缩仿佛外面的世界太过冷冽教他禁受不住。
唐晚词挽扶他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雷卷的裘毛贴住他双颊他脸色愈白两颊愈是火红:“没想到。”
他顿了一顿接下去道:“没想到戚少商这一劫还是躲不过去。”
无情忽然说:“我这次来便是要找一个人的。”
雷卷和唐晚词都没有问。
他们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像无情这样的身份有很多事是不便给任何人知道
无情道:“我是来找戚少商的。”
雷卷心里一沉缓缓的道:“你是要抓戚少商?”
无情点点头道:“他是因为我所以才被刘捕神拿住的。”
雷卷很慢的但很深的长吸一口气道:“又给他逃走了?”
无情道:“不是。”
雷卷道:“他既已给逮着了他再找他做什么?”
唐晚词厉声道:“你是不是想在押送过程中杀了他?!”
无情笑了:“听江湖上的人传说:戚少商本来是霹雳堂的人是雷老大一手扶植他起来了可是等到他羽翼已丰武功有成时即弃霹雳堂不顾反出雷门脱离你的旗下是不是有这等事?”
雷卷想也不想道:“是。”
无情道:“你栽培他他背叛你而今他被人出卖不正合你意大快人心吗?他被人拿住又与你们何干。”
雷卷忽道:“你看那天。”
无情看去夕阳如金残霞似血西天好一片遗艳的美。
无情叹道:“黄昏是太阳最后的一个媚眼。”
雷卷道:“不过太阳明天还是照样会升起来的……”他指了指荒地道“现在这儿是一片枯草焦土但过得两三个月就有新芽三数年后照样茸飞草长——你说太阳需不需要我们来唤醒它?这儿要不要人来换土种栽?”
无情听得出雷卷的话别有所指便不作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雷卷道:“一个真正的人才不需要栽培就似太阳的光辉黯了一段时间仍会光耀天下又像肥沃的土地上自然会开花长草……真正的才人对恶劣的环境自然会克服、突破只要加上一些儿的运气配合时机或有一点儿耐心是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的——”他咳了两声道“通常自觉怀才不遇的人未必真有才。”
无情点头道:“一个人的‘才’已包括了他克服万难、造就自己的先决条件。”
雷卷道:“所以我们不要认为自己栽培了些什么人要图他们的回报要他们感恩以为他们没有你就不行了这世间里没有什么人没有了谁便不能活下去的事。”他双手钻进裘袖里像很畏寒的样子脸色始终惨白惨白的说道:
“他们只是像经过风景一般的经过了你你也适逢其会不管你教了他还是他帮了你都是互利的心甘情愿的没有谁欠了谁。”他的眉浓如东边的夜色整个人有一种很深重的郁勃之气“他们没有我也一样可以活得下去取得功成名就。要是他们记得这一段情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要是不记得
他深郁的笑了一笑:“也且由他。”
无情突问:“他记得吗?”
雷卷反问:“谁?”
无情道:“戚少商。”
雷卷忽然静了下来。他佝偻着背影。无情的脸色如其衣衫一般霜白。只有唐晚词在深暮中更是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