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若不如此难免就要遇上危机:要押活的戚少商回京这一路上就得要委屈自己一些。
张五知道主子难受所以已经尽量不替刘独峰浓装——不像戚少商脸上青的蓝的白的粉垩涂了一大堆要是往帽子底下一张活像个古墓的僵尸。
马车辘辘。
起先一个时辰道上还有行入车辆不久之后行人渐少路渐崎岖。
廖六果是个赶车能手。
马匹都像跟他有默契似的要他们急驰就急驰缓行就缓行不管驰徐行车上都不感到震荡。
戚少商忽然想起连云寨的兄弟:他们也各有各的本领。像“千狼魔僧”管仲一就善于召兽驱狼“赛诸葛”阮明正擅运筹帷幄“阵前风”穆鸠平能决胜千里……但也有一些兄弟狼子野心不惜卖友求荣在自相交一场……
忽听廖六低吟两声又尖啸数下似跟马匹交谈又似是喃喃自语。
张五道:“爷属下过去察看察看。”
戚少商警省地道:“什么事?”
刘独峰说道:“小六子现有人跟踪。”
戚少商愤笑道:“这些冤魂不散的真非要戚某人头不可!”
刘独峰笑道:“你的人头我已定下要你的头得先问我。”
张五脸有忧色道:“爷要不要属下先去探路?”
刘独峰道:“你别急小六子已过去看了。”
戚少商微微一愕马车仍然疾行有度廖六却己不在辔前纵控看来廖六的御马术比张五的易容术不逞多让。其他四人什么云大、李二、蓝三、周四等想都必有过人之能都因为追捕自己而一一死于非命不但可惜在刘独峰和张五、廖六心里也想必悲痛莫名。
戚少商不觉有些歉疚起来。
忽闻车外几声低啸微吟。
那是廖六的声音。
他已回到辔前就像从未离开过一般。
刘独峰说:“是他们。”
张五脸上已没有那么紧张。
戚少商不禁问:“是谁?”
刘独峰说:“那九个人”
戚少商道:“‘无敌九卫士’?他们跟来干啥?”
刘独峰晒然道:“坏就坏在他们真以为自己‘无敌’。”
张五请示道:“爷属下去把他们打。”
刘独峰沉吟一下向帘外道:“离下一个歇脚处有多远?”他的声音不大也不高昂但刚好可以送入廖六耳里马蹄车轮声也掩盖不住。
廖六道:“离开黄槐山神庙不到三里路那儿很合歇息。”
刘独峰向张五道:“反正不急。到那儿才略施小惩把这干无聊的东西赶回老家去。”
张五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恭声道:“是。”
戚少商见张五还很容易便露出一种少年人的气盛和顽谑之色便道:“敢问五哥今年贵庚?”
张五慌忙道:“戚寨王千万不要折煞小人叫小五即可。我叫张五原字五可今年十九我们跟随爷以先后入门定长幼所以廖六虽比我年长但因迟我两年入门只好屈居老么。他原名廖六德其实无能无德。”
只听廖六在外笑呻道:“死老五你又在背后嚼舌什么?”
张五笑骂道:“你这小六子五哥也不呼唤一声没长没幼的鬼叫什么!”
刘独峰笑道:“他们就是这样爱闹爱玩入我门下正经事儿没办成几件倒爱钻邪门歪道嬉笑玩闹……”说到这里忽然念及云大李二蓝三周四已死心里不禁难过顿生话也接不下去。
戚少商因为先前已深觉愧疚现下知道刘独峰伤怀就没有特殊的感触反而生起一种奇怪的对照:云大等六人加入刘独峰门下以先后定辈份一如“四大名捕”投效诸葛先生门下一般。可是“四大名捕”名满天下威震八表这六个人却只是跟从在武林中既无鼎鼎之名也无赫赫之功可见人的命运与际遇是何等的不同。
一个人无意间的一个决定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息大娘如果不维护他现在“毁诺城”想必固若金汤。
——雷卷若不支持他江南雷家便不会兵败人亡。
——连云寨的兄弟不跟着他也许便不会有这场浩劫!
“到了!”
这一声语音把戚少商唤回了现实。
掀开帘子日正黄昏几棵苍劲的松树掩映着一角的庙字。
戚少商看看古旧的匾牌上面写着几乎被尘网遮没不见的字。
“山神庙”。
这庙字已失修多年廖六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青石板找了两个破垫子一个替刘独峰垫下另一个要给戚少商戚少商摇摇了手谢道:“不必。”
俟廖六生起了火要烘热干粮和葫芦里的酒之时张五已静悄悄的溜了回来。
他虽然像狸猫一般无声无息的闪进了庙门刘独峰已然察觉:“怎样?”
张五立即顿住垂手道:“禀爷。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庙里歇脚便在一里外的军家歇脚我过去张了张的确是那九位‘无敌人物’。”
刘独峰抚髯正欲说话现长髯收拢钩到腮边去了嘴里道:“这九人居然跟得上来也算是个脚色。”
张五道:“爷要不要我这就去打打。”
刘独峰道:“急什么?等小六子煮顿好吃的你们两人才一块儿过去。”
张五道:“爷打他们我一人就可以。”
刘独峰望望天色“天快要黑了摸黑下手事半功倍而且也好叫他们认不着点子。”
张五转向廖六嚷道:“小六子还不快些把食粮弄好咱们要去闹乐子哩。”
廖六迳自把干肉往火上烤撒了一些调味料儿笑道:“快了快了。咱们打掉那几位无敌的大爷们这些草上的火头还未熄呢!”
刘独峰向戚少商笑道:“你看我这几位伴在身边的人还倒像小子们闹着玩哩。”
戚少商又想起他那一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块嫡闹、癫在一团的兄弟们不觉心里一阵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