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护他护得紧。
「嗯。悦悦是他带大的,很亲。」两人真要相比,悦悦还比较黏他。
现在她知道梓言为什么带小孩有一手了,不是外面有偷生,而是他底下有六个弟妹,最小的那个差了十岁,当然得心应手!
「那孩子看起来很贴心,你们教得很好。」瞧了眼她拘谨的模样,关母微微一笑。「妳不用紧张,这是梓言的选择,我们都尊重他。」
孩子自己都能接受了,当父母的还有什么好反对的?
汪恬馨动了动嘴,也只能低声道谢。
这对父母真是——奇特啊!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偷生会打个半死,别人做的事情却能够包容,标准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这样的胸襟,她除了感激、敬佩之外,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那孩子叫悦悦?」
「汪子悦。是梓言取的。」但不久的未来,她希望会是关子悦。
关母似乎领悟了什么,轻笑。「这孩子!」
「怎么了吗?」
「妳知道,梓言他爸早早就替孙子取好名字了,依族谱来排,这一代是子字辈,梓言的孩子,男的叫子忻,女的叫子悦,都是欣喜愉悦的意思,因为梓言从小就很懂事,性子沉稳,他爸爸希望孩子能带给他们的父亲多一点点的笑容。」
换言之,梓言要不是真打心底将悦悦当成自己的女儿,怎会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原是属于他女儿的名字?
挑完菜,关母起身到水龙头下洗菜。
「梓言他爸把妳吓到了吧?」
「有一点。」她小小声承认。
「他爸爸是退伍军官,当了一辈子的军人,自己的小孩也当革命军人在教育,一板一眼的严厉,也教导他们要诚实、负责、有担当,所以当他以为梓言让人家女孩子替他怀孕生小孩,没名没分跟着他,当然很生气。这老头也不想想,梓言都三十岁了,还这样打骂,也不顾顾孩子的尊严,亏得梓言能忍受。」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梓言有多难得?」现在还有哪个男人活到三十岁了还肯任父母当娃儿似地责打?可见这男人有多孝顺。
要说软弱,偏偏他该强硬时绝不让步,有所为,有所不为,女孩子要嫁,找这种老公就对了啦!
「妳别看他爸打得这么狠,其实这些孩子他都可以拿命去保护。几年前梓言有个交情不错的朋友,不知怎地,突然就不往来了,他爸也不晓得发什么疯,跑去把人家打到住院,我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问了父子俩都绝口不提,但我想他一定是做了很伤害梓言的事,不然他爸爸不会反应这么大。这些孩子,他自己可以打、可以骂,但绝对不允许外面的人来欺负他的孩子。」
汪恬馨若有所悟。「伯母说的,是何宇纶吗?」
「妳也知道他?」
「见过一次,梓言和他已经没有往来了。」
「唉!我也不想知道这两个孩子是闹什么别扭,这么多年的交情就这样没了,以梓言重情重义的个性,一定是做了让他很不能原谅的事情,他不想提,我也就不问了。」洗完菜,关母擦擦手,从木柜子下层取出一个玻璃瓶。「每次父亲打完,我都会用药酒替他推揉,现在这工作就交给妳了。」
她明白,这是一名母亲最慎重的嘱托,将她的孩子未来的人生交付到另一个女人手中,由这个女人来担待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的一切。
汪恬馨郑重地双手接过,那是最珍贵的馈赠。「谢谢伯母。」
推开虚掩的门扉,他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她悄悄入内,由身后轻轻环抱住他。认出飘进鼻翼间的熟悉馨香,他放松身子,与她宁馨依偎。
「和我妈聊过了?」他瞄到她手中的瓶子了,这表示,妈认同她了吗?
「嗯。伯母人很好。」
「那就好。」
「你从小就在这种斯巴达式的教育中长大啊?」
「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每天七点准时要起床,自己的事情要打理得一丝不苟,不得欺上瞒下、不得推卸责任、不得争功诿过、不得浮夸轻佻、不得违背良知、不得薄幸寡义,违反任何一条关氏家训,家法伺候。」
啧啧啧!完全把孩子当小兵在操嘛,难怪他生活习惯这么好,还每天早上起床必折棉被咧!和他相比,她都自觉羞愧了。
「所以刚才是犯了欺上瞒下、推卸责任、薄幸寡义?」三罪并发,难怪被修理得那么惨。
「是啊!」他无奈叹息。老爸气坏了,完全没上诉空间。
「我真怀疑,你从小在铁的纪律中长大,怎么没拿这套来教育悦悦?」
「我爸虽然对儿子要求严苛,对女儿却是宽容宠爱到不行,因为他觉得男孩子要有担当,女孩子却是上天的恩赐,生来就是要让人宠的。」标准儿子是草,女儿是宝,他们家五个儿子都是在这种不平等待遇下长大,见怪不怪了。
「是吗?」好有趣的观念,难怪他宠悦悦宠到连她都吃味,果然受家庭教育的影响极深啊!
依偎了一阵,她稍稍松手,拍拍他的肩。「上衣脱掉。」
他顺从地照做,汪恬馨倒了些许药酒在掌心,轻轻推揉。背上那一条条的瘀痕令她心疼地皱紧眉头。「很痛吧?你呀,傻子一个,明知道你爸在发什么飙,怎么不早向他解释?」
「那种场面,不方便讲。」兄弟姊妹都在,说了她立场多尴尬。还有悦悦……她很聪明,听得懂大人的话,那会伤害到她。
年幼时纠正不过来,任她胡乱喊把拔,原以为等她大一点、比较懂事了就会明白,但是直到现在,小人儿打心底认定了他,真以为他是她的生父。
他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了,悦悦是他的女儿,永远都是。
「你呀,老是替人想,自己都无所谓。这种阵仗再多来几次,你撑得住,我心脏可受不了。」
「恬馨,我爸没那么可怕,妳要是慢慢了解他,就会知道他对家人很重视。」
她手劲缓了缓。「你爸——知道何宇纶的事吗?」
「嗯。何宇纶不知死活,当我爸的面呛声,说他爱我,要我爸成全他,自己招供那种龌龊的行为,被我爸打到脑震荡、左手骨折、肋骨断三根去医院挂急诊,要不是我在一旁阻止,我爸可能会背上重伤害的刑事罪,但他却说:怕什么,了不起就是吃牢饭而已,他的家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伯父好有个性。」她笑笑地,温声在他耳边道:「梓言,你有乃父之风。」他也是用这样的心情在守护她和悦悦,不让她们受到丝毫委屈和伤害,她何其有幸,遇上了他。
这年的团圆饭,她与关家人同聚一堂,感受那种紧密相连的亲情温暖,关家上下也没有一个把她当外人,开口闭口大嫂地喊她,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疼爱的小悦悦,更是成天开心地笑个不停。
小丫头嘴甜,又乖巧可爱,很得人心。今天是奶奶带她去鸡寮捡鸡蛋,明天是二叔叔带她到园子里摘莲雾,后天是大姑姑带她去看烟火,大后天是小叔叔带她去抓小鱼……每天好忙好忙,像个转不停的小陀螺,忙着感受众人的宠爱、忙着快乐。
最哀怨的应该是关家老父了,截至目前为止,他是关家唯一没抱到小悦悦的人。
小悦悦心里有阴影,因为很爱很爱把拔,所以会不高兴欺负心爱把拨的人,无法去亲近。
这丫头是关梓言一手带大的,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私底下悄悄告诉她:「爷爷是把拔的把拔,把拔教自己的孩子是应该的,就像悦悦做错事,妈妈也会打悦悦,悦悦会觉得妈妈在欺负妳,就不爱她了吗?」
「不会。」
「所以,爷爷也不是在欺负我,而且,没有爷爷就没有把拔喔!这样悦悦懂了吗?」
有爷爷就没有把拔,没有把拔就没有她,所以爷爷是很重要的。
再然后,隔天就看到关家老父很满足地在和小孩子玩跳棋。
「啊,不算不算啦,人家要重来——」小丫头耍赖了。
「那怎么行,起手无回大丈夫。」
「人家没看到嘛!」
「好好好,妳要哪里重来……」被偷吃好几步,五十来岁的大人输给不满四岁的孩童,还连输五盘,丢脸丢到姥姥家。
关梓言和汪恬馨躲在门后偷笑到说不出话来。
「天哪!我当了他三十年的儿子,还没看过爸这么无言的样子。」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果然女孩是宝,男孩是草。权威的关家老父,居然是所有人当中,宠悦悦宠到最不象话的人。
「现在妳放心了?」关家所有的人,都很喜欢悦悦。
后,两人并肩坐在庭院前,手交握着,头枕着他的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随风送来淡淡的栀子花香,悠闲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小悦悦愉快地跑来。「把拔、把拔,爷爷给我的。」
他看向小手心里的那盒牛奶糖。「有没有跟爷爷说谢谢?」
「有。分把拔吃。」小人儿心思单纯,最爱的东西,想分给最爱的人。
他亲了亲嫩颊。「悦悦留着慢慢吃,吃完要刷牙喔!」
溜烟又跑得不见人影。
「哇咧!她完全无视我耶!」当娘的抗议了,关梓言拍拍她的头,聊表安慰。
没一会儿,小家伙又跑回来。「把拔、把拔,小叔叔带我去抓的喔!」伸出小手,献宝似地秀给他看。
他瞧了眼小手里的东西。「那叫瓢虫。」
「喔!」点头,又跑开。
都市小孩说来可怜,放眼望去全是高楼林立,连瓢虫都没见过,更别提爬树抓鱼了,有个机会让她接触大自然也是不错。他朝悦悦离去的方向扬声喊:「关梓勤,你给我小心顾好悦悦,少根寒毛我剥了你的皮。」
又过了一会儿——「把拔、把拔!」
关梓言再看一眼装了半瓶溪水的宝持瓶。「那叫蝌蚪,长大后会变青蛙喔。」
再过了一会儿——「把拔、把拔!」
「那叫毛毛虫,以后会变成很漂亮的蝴蝶。」梓勤怎么弄这种东西给她玩啊!不过小悦悦胆子倒满大的,敢碰这种软软的蠕动生物。
再再过了一会儿——
「那叫蚯蚓。」怎么愈来愈噁心啊!他很好奇,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再再再过了一会儿——
「那叫强……强……强哥……」脸色丕变,声音严重颤抖。
「是蟑螂。」汪恬馨补充,家家户户都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打量他苍白的脸色。「你怕蟑螂?」
这个看起来顶天立地,像座山一样守护着她和悦悦的男人,居然还不如三、四岁孩童,惧怕她手掌心里的小生物?
「我、我、我……」很明显地闪躲悦悦靠近,小家伙很受伤地瞅着排挤她的把拔。
妈呀!他崩溃地大吼:「关梓勤,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