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悱恻难隐发新调4

’乃三十六计之一，辨察忠jiān最是灵验。”桃夭夭道：“你给我讲解讲解，怎么个辩忠jiān法？”

    百灵笑道：“嗨，相公装傻太投入啊，楚庄王的典故都忘了么？chūn秋时楚王熊旅登位伊始，吃喝玩乐不理朝政，传令全国曰‘谁敢劝我杀无赦’，实足一个昏君样。大臣伍举yù加劝止，又念君令威严，只好绕着弯子讽喻‘我们楚国有一种大鸟，栖在朝堂三年不鸣叫，大王猜猜是何原故？’庄王笑答‘此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回答的很妙，但此后照样玩乐。大夫苏从眼看讽谏没用，干脆当面劝主改过。庄王怒而拔剑‘我早有严命，谁劝我就杀谁，你明知故犯想找死么？’苏从答道‘杀死我若能使王上贤明，臣下求之不得！’庄王大为感动，从此罢享乐务正业，重用伍举，苏从治国整军。楚国实力大增，灭庸伐宋，终成群雄之霸。”

    讲过此节，她悠然评道：“楚庄王如果不假装昏庸，苏从，伍举等忠臣良将何以涌现？位高者昏昏碌碌，手底下的人哪个高智亮节，哪个耿直忠烈，为了帮助主上除弊图强，自会挺身而出，这就叫做忠良自辨。”

    桃夭夭暗忖“这屋里太幽寂，一个人躺久了容易萎靡，我且引她闲聊，混过困劲jīng神会好些。”头表示赞同，又问道：“辨忠讲的通，辨jiān又怎么讲？”

    龙百灵道：“也有典故啊，北齐文宣帝高洋自幼多谋，父王驾前‘快刀斩乱麻’，办事爽利又妥帖。在兄弟之中却傻里傻气，穿花衣流鼻涕，常遭他三弟高浚当众讥讽‘侍从怎不给二哥擦鼻子。’——言外之意提醒大家，高洋是个连擦鼻涕的能力都没有的笨蛋。后来高洋建国称帝，高浚受任青州刺史，待下人却格外宽厚，辖内军民尽皆诚服。一个对亲兄长尚且刻薄的人，怎会善待外姓万众？高洋疑他藏jiān，于是出宫设酒宴狂饮，喝醉了脱guang衣裤耍酒疯。高浚闻知召集部下商议‘我二哥喝酒败德，必招亡国之祸。我yù进京劝谏，未知他能否采纳。”

    桃夭夭道：“高浚有谏主改错之心，算是个忠臣吧。”

    百灵摇手道：“不是不是，他哪里安的什么好心了。谏言采纳与否，全凭皇帝个人的意愿，找一群部下商量起何作用？有道是‘恶讦以为直者’，靠揭露他人短处，来显示自己正直，这种人是很可恶的。臣子揭皇帝的短，衬托自身贤良，那便有jiān臣的嫌疑。”

    略顿了顿，她继续讲道：“越是忠贤之臣，越该维护皇帝的名誉和威信，既要针砭过失，又须为其遮丑。高浚聚众大肆评论皇帝的丑闻，跟以前高喊‘帮二哥擦鼻涕’如出一辙。高洋早在他府内安插了探子，闻报大怒道‘人由来难忍！’罢酒回宫。那高浚还耍手段，背地里串连朝臣造舆论，企图把皇帝的名声搞的更臭。高洋这下真火了，把高浚抓来关进死囚笼。行刑前高浚痛哭哀歌，唱的高洋心生怜悯，刚打算释放三弟。一旁长广王高湛挑唆道‘猛虎岂可放出洞**？’高洋脑袋一热，亲手持槊戳死了高浚。可惜啊可惜……”颦眉唏嘘，憾意溢于言外。

    桃夭夭笑道：“高浚害我的灵儿叹气，确实罪该万死，没什么好可惜的。”手抚她的肩膀，轻轻揽入臂弯。

    龙百灵道：“我是替皇帝高洋惋惜呢。他的计谋十分巧妙，本已引出jiān恶之徒，但估计饮酒过量真的失了理智——处决高浚太残酷，放脱高湛又太粗心。那长广王高湛是皇室第九子，哥哥们相残他不劝阻，反而煽风火进谗言，jiān恶本xìng已现苗头。等到高湛后来掌权，所作所为活象一头野兽。高洋的眷属受尽荼毒，可算失察jiān贼的恶果了。”

    一番吊古评史，她神sè转和，道：“玄门也如一国，内部鱼龙潜杂。相公假装疯痴无能，潜藏的恶徒势必趁机作乱。到时我帮你甄别谁是恶人，谁是忠诚的贤才。”俏皮的拍拍胸脯，鼓劲道：“有我在，咱们不会犯高洋那样的错误。”桃夭夭轻捏她的鼻梁，半带奚落的道：“美丽可爱的女儿家，谁知满腹谋略，曹cāo刘备也当甘拜下风。”百灵笑道：“女子焉敢比枭雄，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在家时娘亲常给我讲史籍，我只是照搬她的妙论……”

    话音戛然而断，桃夭夭对她母亲何其厌憎，龙百灵蓦地想起，声道：“相公，我……”

    注：“一鸣惊人”和“快刀斩乱麻”等相关典故，都指上位者装傻韬晦，试探手下忠jiān，这是史家的共识。惟北齐文宣帝高洋滥饮纵xìng，也是为考验弟弟的品xìng，这却是龙百灵的见解，史学并无明确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