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巨影舞动,两只刀状肢体正“呼呼”的上下舞动。火炬映照下,室内架起大型装置,斜长的沟槽,宽沉的槽箱,形似打谷用的石斛。净尘侍者排队登上木梯,解掉襁褓松开手指,任由弱儿顺着倾斜的沟槽滑下去。桃夭夭紧走几步,低头细看,幼儿一滑入槽底,圣母的刀肢立时挥斩,从中斩为两段,另一边刀肢一通猛剁,把尸身剁成肉酱,同时圆盘转动,将肉酱源源不断的挤向后方。
琉璃锷道:“圣母的刀肢称作‘锄莠镰’,专门用来宰杀病弱幼儿,以便送往作坊回收jīng炼。杀儿是圣母的特权,旁人绝不能代劳。”桃夭夭虽隐有预料,目睹实况仍感毛骨悚然,喃喃道:“锄莠?回收?听着象种庄稼……杀死自己产下的幼儿,无论是人是兽,都该叫母亲杀儿子了吧。”直视琉璃锷,沉声道:“我还当你们天xìng仁善,不分亲疏的爱护幼子。”
琉璃锷不知哪儿出错,又惹仙师生气,忙道:“我们是爱护幼子啊,强健的孩子是种族延续之本,全国不分王侯走卒,都是尽心尽意的养育他们。”桃夭夭道:“那么弱的幼儿呢?”
琉璃锷愣住了,似乎不知从何讲起。桃夭夭道:“弱者就不需养育,可以象猪狗一样屠宰!”琉璃锷一拍脑门,恍悟道:“我有明白仙师的意思了,您是,不分强弱,只要是幼儿都同等喂养?”桃夭夭道:“不该这样做么?”
琉璃锷道:“这样做有何意义呢?假若食粮平均分配,弱者必定zhan有强者的份额,结果弱者未见得变强,强者也长的不好了。翅鳞族原本生计艰难,再加天灾粮荒,若不择强去弱,恐有灭国灭族之危。”俯首深深祈拜,诚敬的道:“或者仙师语含仙机,可为末将开愚——爱护弱,对种族强盛有何意义?”
桃夭夭道:“有……”忽然语塞,问题在脑子里回旋,竟找不到合适的答词。呆了半晌,强辩道:“意义,你们也配提这个‘义’字?你们穿人衣,行人礼,人话,怎地不讲人类的道义!”
琉璃锷道:“仙师明鉴,我们不是人类,对人世所知甚浅。特请仙师教导,道义为何物?可以代替食物么?怎样用道义富国强军?”桃夭夭嘴巴张了张,一霎间泄了气,面对异类的质疑,那些天经地义的道理,头回感到无据可依。他心绪烦乱,望着圆盘带动肉团,哑声道:“弱者的肉,都送到哪里去?”
琉璃锷道:“送往臼房炼制,仙师请随我观看。”沿沟槽往前走,拐个弯走进里间。长槽末端开孔,下方摆放瓷缸。幼虫的肉团自孔中掉出,装满瓷缸即封盖。净尘侍者将瓷缸拖至石臼旁,把肉倒进去开动机关,墙边大筐土石落下,带动滑轮与杠杆,粗大的石杵伸进石臼,连续前后推扯,肉团渐被榨成肉干,浆汁从臼底孔汩汩流出。
琉璃锷道:“chūn垣城配土德,是以机械借助土力,倘在秋涟城,就是水力驱动的榨臼了。”数名净尘侍者手拿瓷瓶,蹲在臼边汲收浆汁,只见稠液黄亮,散发蜂蜜的甜香味。桃夭夭道:“榨取尸液何用?”琉璃锷道:“那可是蜜浆啊,喂养幼儿的主食。从弱儿的肉里榨出来,还可喂给健壮的婴孩吃。”
桃夭夭倒吸口凉气,低声道:“一母所生的同胞,算是兄弟吧!母亲杀儿子见识过了,真没想到,还有兄弟相食的奇事。”手指尖发抖,强忍放出宇宙锋的冲动,忽地喝问:“病弱者就该被杀死,供给健壮者当食料!谁订的这规矩?”
琉璃锷叹道:“形势所迫啊,若非饥荒年,谁愿大批杀死幼子?”目望土鳞圣母,又指着众侍者道:“大家心里流着泪呢,盼望所有后代都能平安长大,整个族群繁盛昌荣。可实情难遂良愿,天地不仁,我等只能舍利而保大局了。”
桃夭夭闻言微惊,看那侍者们面容沉肃,果真带着忧郁的神sè,但仔细辨别,与其他们“悲伤”,毋宁是“惋惜”,为族群利益受损而心忧,至于弱儿的惨状倒没放在心上。桃夭夭读懂这层,一丝同情登即消没,冷然道:“刹梦国的制度我明白了,弱肉强食引为至理。怪的是你们不象兽群,却和人一样筑城开国,上下还能安守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