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起和小纯在一起时的温暖,想起了温暖的家。我的泪流下来,夹杂在绵绵的雨里一起挂在脸上。我知道,从此我没有了家。
震耳欲聋的长笛,空荡荡的车厢,我靠在她没有温度的身上,缩紧了身子。很久了,雨水还滴滴答答顺着头发流下来,在发梢结成冰。我知道,小纯的灵魂走到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家。
我和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转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我推开门滚回到自己的床上去。多么熟悉的枕头和被子,也许现在我能牵挂惦念的只有它们。
她怜爱的看着我,轻轻摇摇头。我呵呵笑着在床上滚起来。
我幻想有一天我能倒在她的怀里,让她冰冷温柔的手抚弄我的头发,看着我嘴角流出的血和惨白的脸宠。
当我的血一滴滴流尽的时候,另一个我从躯体中滑出来,站在她旁边,轻拍着她的肩给她一个惊喜!我这么想着,嘴角就泛上了笑。
她说,你高兴吗?
我点点头。我说我想到小纯的时候就会流下泪来。她说也许某一天你还会遇到她,在热闹都市的某条街上,只是一切完全变了模样,只有你们确定对方。
我虔诚地跪下来祈求,泪如雨下。
小纯死后三年,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我静静的坐在这座城市的公交车上,窗外晒焦的树在耳边飞驰。
突然,小纯的身影和某人的臂在窗外一闪而过。我跳起来拼命地捶打车门,杀猪似的嗥叫着。我的头、我的脚、我身体的每一部分,一次次撞上去,直到车门打开。
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向她走远的方向奔跑。“你终于回来了!你等等我!”我一边跑一边呼唤着,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我嚎哭着“小纯!你等我等呀!”
我终于追到了小纯!我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不放,盯着她眼睛喊,你怎么不认我啊!
她的拳头猛地撞向我,我的右脸呼的一热,粘稠血腥的液体痒痒的蜿蜒而下。
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那个同样炙热的午后,在血泊中白花花的小纯,我盯紧眼前渐渐模糊的女孩,双手加劲的用力握着她,直到终于坚持不住摔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我的脸上印着四根鲜红的指印,我咧着嘴说,小纯你认得我啦?她眼里闪烁着的泪花哗的一下淌下来,她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扶你回家吧。
听完她的话,我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了,任凭怎么呼唤,再不睁开。
我在嘴里自言自语着,我说,小纯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认我了?
我就这样默默的躺着,直到全身被雾气打湿。当夜晚的寒气袭来时,她站在我旁边,默默地说,我们回家吧,你让我好找。
家,我的泪流下来,我说,这些年来,我没有家可回。
她望着我,抽泣着说,起来,我们回家吧。
在一个回头的时候她就在我眼前,而我像一个痴呆一样傻傻笑着,满身泥污草叶。她吃惊地看着我,白裙红褂,挽着高高的头发。我说小纯我回来了!
她说你瘦了,我咧开嘴笑起来,是的,我在找你,小纯难道忘了我么?你是怪我没有和你一起死么?那天我是忘掉了,后来我在等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
她像我一样咧咧嘴,笑的凄惨。犹豫了好久,她说你跟我来。
当我踏上装修了的地板时她问我,对这里有印象吗?我摇摇头,她说这里是我的家。
在这里我看到无数的小纯在墙上贴着,和好多陌生的人站在一起愉快笑着。我说你搬新家了?她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街道两旁的树上挂着象征生命的叶子,可现在它们像我一样枯萎了。
这夜下了好多雨,我说她不肯认我了,我是不是该放弃,为了她。她飘忽忽隐约蹙眉,一张湿漉漉的叶子从她身体穿过。
我说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女孩点点头,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用一整天的时间收拾被香椿芽叶子覆盖的院子。堆在一起点燃了,浓密的飘着黑色粉末的烟涌上来,呛得我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放弃真的很难。我跑到屋后那条干涸的小渠里大哭一场,为了自己,为了我失去的一切。为了这最后一条小渠,为了我阴暗潮湿的小屋,为了失去的旧城。
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这个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但脚步依然一直向前,没有任何期待,渐行渐远,直到自己也看不见,消失在茫茫雾气里。
她没有跟我一起走,因为走的时候我忘掉她了,我失魂落魄的拖着个旧箱子面无表情的向前迈步,完全不记得还有什么属于我,还有什么应当带着。
下了火车,涌动的人群把我吓住了,他们急切地向前赶,而我像一只洪水里的树叶。他们浩浩荡荡奔向生活的大潮,那声势让我感到,我就要被生活淹没了。
我不想求救,嘴里吐着泡泡,心甘情愿地沉下去。让生活和阳光在我背上踏过去,踩进土里,化成粉末。
我在心底为我的小纯祈祷着,让她忘掉我。或许,我真的认错了。
我是这个世界走丢的人,就像空中滑落的流星。我是远古走来的人,我要走回远古;我被这个时代遗弃,我的心见证了这个时代,留下惟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