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儿,我不知道 我该怎么办。我变得恐惧起来,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因为对江太多的眷恋,我又一次忘记了我本来的生活,又一次体验一个人独自面对孤独与恐惧时的无助与绝望。
车误点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是你?我太意外了,东竟然会在这儿出现。
这也是我的母校 。
还会有车吗?
会的。一定是晚点了。 东虽然这么说,我还是心里不踏实。
天真冷。东说着脱下厚厚的军用棉手套,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八点了,车还没有来。我一边伸长脖子张望,一边不停地跺脚。
我们走吧,我陪你。东说。
我一愣,那有十几站路呢,风又这么冷。
走吧,两个人一起能走很长的呢?东的声音很温和,却有股坚定劲儿。让人无法拒绝。
天更黑了,风雪依然很大,我却不再感到冷,感到害怕,我们并肩走着,东给人很坦然、很安全的感觉。
你98级的,我97级,你不记得?
我认识的人很少。
96年冬运会,我5000米长跑破了记录,你还给我念了表扬稿子。
是吗?我不记得了。
可我记着,一直记着。
是吗? 你不觉得我的出现很奇怪吗?我在找你,阿冉。东的声音温柔而低沉,我以为我又看到了江。
是吗?我不知道。长久以来,我的心里只有江,只有无尽的思念与愧疚,我看不见别人。
阿冉,东突然抓紧我的手,阿冉。
叫我冉宁。我听见了心灵深处冰雪消融时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反抗。除了江,没有人可以叫我阿冉。
阿冉,东很固执,忘了江吧,你需要新的生活。
不,我不要。我突然愤怒地跑了。
阿冉——,冉宁——,冉宁——,你不要跑。 你还想再摔一次吗?东捉住了我,心疼地问。
真的,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心疼。我忽然间想落泪,多久了,没有人心疼过我,多久了,我不会被感动。 我抬头看东,没有哼声。
你真的爱江吗?你为什么要惩罚你自己?
我没有,我不要你管,———我该罚。我语无伦次。
不,你不是爱他,你爱的是你付出的那一份感情,是你的初恋。
不,不要说了。———我的感情用不着你来评判。
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你不必看到。
你不能这样,你要面对现在 的生活。
你不要管我,我并不认识你。我怕别人来揭我的伤疤,我捡起了我的壳。
阿冉,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惹你。 你这样子 我很心疼,你知道吗?东的声音湿淋淋的,喉咙里有东西在动。
我———我的泪哗哗地流出来。我是脆弱的,内心深处。
阿冉,东很有力地拥抱了我,阿冉。 我挣扎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了。
让我爱你吧。阿冉。
我抬起头,纷纷扬扬的大雪,穿过昏黄的路灯,轻盈地飞舞。
我们挽了手,东将我裹进他肥厚而温暖的军大衣里。
回学校的路真的不远。
那一天是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时间就要到来了,我却感到了一丝温暖,似乎看到了春天的影子。
四
因为有东,那个寒冷的冬天有了爱的庇护,一直冬眠的我在东温暖而有力的拥抱中苏醒了。我又一次拥有了爱的能力,又一次感受到被爱的幸福。江不再是我永远的痛,我和东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又去看了他。
美丽 的校园亮着七彩的灯,圣诞节动人的歌声缓缓流来,我仿佛又看到江熟悉的脸,纯真地笑着向我走来,这一次我没有哭泣,东说,江一定会祝福你,希望你快乐。 我点点头笑了,冬天在我的笑容里冰消雪融,我看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
2004年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