脯保证,这才散了人群。没等用午饭,后勤的军官拿着账本来了,说如今全军存量就能维持三日,问荣禄是不是拨银子先买些粮食,否则怕‘日久生变’。
荣禄挠着脑袋,思索半天,正要推辞,外头又来了一拨人。一个个满脸横肉,拉长着脸,夹着账本拎着算盘,这是各地商户来讨债来了。
荣禄心中有火儿,一帮商人也敢骑在他朝廷一品大员的脑袋上?姥姥!吩咐了兵丁就要将讨债商人乱棍打出去。不想,那商人嘴巴一撇,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荣大人,您前脚儿打了咱们,后脚自有内务府找您要债。得,不劳烦您了,咱们自己会走。”
荣禄当时楞在当场,内务府可是老佛爷的门下,就算自个儿这个一品将军也是惹不起的。人家来了不逢迎一番也就罢了,自个儿还想着乱棍打出去,这不是茅房挑灯笼找死么?赔笑,自掏腰包,好好宴请了这些商户,又好言相劝,这才下了台阶。
这还是第一天,此后数日,麻烦不断。粮食、军饷、军械补充,换季被服,种种种种,没一样少的了银子。更可气的是,那帮终于结束游山玩水,到了关东军军营的宗室破落户,刚来第一天就到处闹事儿。上蹿下跳,将库房翻了个遍,发现关东军与传言不符,将荣禄堵在房内,冷言冷语,骂骂咧咧不休。
“荣大人,咱们兄弟跟着你是来升官发财的,外头多说关东军如何有钱,可咱们一看,整个就是一外表光鲜的破落户啊。荣大人,话说您吃肉也得让咱们喝口汤不是?您自个儿都吞下去也不怕噎着?”
“荣禄!爷可是姓爱新觉罗,你个当奴才的也忒过份了。撇下主子自个儿偷偷发财,有这么干的么?”
“甭废话,今儿要不给咱们弟兄一个交代,这事儿没完。我还告诉你,我那六四九城横着走这么多年,就没吃过亏。你要不信咱就试试,且看爷们儿怎么让你流放宁古塔。”
“给钱给钱!”
荣禄这时候上吊的心都有了。心说,徐用仪出的什么馊主意,还有搅屎棍子翁同龢,这不是逼着自个儿上吊么?又急又恼,荣禄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一帮破落户吓了一跳,心道莫非这荣禄被吓死了?方才出言的那六胆儿大,凑上去探了探鼻息,笑道:“没事儿,就是昏过去了,死不了。”
众人长叹一口气,放下心来。
“死不了就成,吓死我了,老家伙要真蹬腿了,那这银子不泡汤了么?”
“姥姥!就是追到阴曹地府爷也得给追回来。”
七嘴八舌一番俏皮话儿,亏得荣禄昏过去了,听不见,若此时能听见,没准儿真给气死了。
荣禄病了,发着高烧,直说胡话。与何绍明不同,他是真病了。可就算如此,荣禄也不忘‘公忠体国’,拖着病躯,连夜启程赶往盛京赴任。用他的话说,“荣某不能做死在上任路上的第一任盛京将军。”且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总之,再次撇下一群破落户,急急地走了。
外头市井百姓都莫名其妙,好嘛,关东军一旬间病了两位大帅,莫非这关东军的帅印上染多了血,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够邪性的。
辽阳,何府。
何绍明一身绸缎衫子,挽着袖子,躺在藤椅上,借着树荫纳凉。不时发出啧啧声,逗弄着刚过百日的小女儿。旁边儿,凝香抱着孩子,乔雨桐打着扇子,佩顿在给小安妮读着莎士比亚的诗集。天伦之乐不过如此,仿佛外头的一番风雨与之全无关系一般。
脚步声轻响,一脸坏笑的内务部少校徐立仁捏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一个漂亮的军礼,而后戏谑道:“大帅,荣大人公忠体国,抱病连夜赴任盛京去了,这是留给您的信。”
“走了?我还琢磨还能坚持两天呢,诶。”何绍明叹着气,接过了信,看也不看扔到了一旁。
身后,打扇子的乔雨桐抿嘴笑着:“爷,这回又是您输了,那柯尔特手枪可归我了。”
“给你给你,活生生一个讨债的。”何绍明拉着脸,满脸不悦瞥了乔雨桐一眼,随即正色问道:“告诉秦俊生,领着其他两个旅回来吧,这戏也算唱到头儿了。剩下的,就是想法把那帮破落户送走了。诶,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徐立仁嘴角抽动,嘟囔道:“再神能有大帅您神?军权送人家手里都能给退回来。话说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嘟囔什么呢?”
“没!我这就去给参谋长发报!”一个立正,肃容敬礼,徐立仁转身走了。
望着远去的身影,何绍明没好气地道:“臭小子,一肚子坏心眼儿。”
闻言,身后乔雨桐扑哧一笑:“爷,再坏还有您坏?好好的盛京将军愣是让您给吓病,还连夜跑去盛京。再说关东军折腾成那样,实在是……”
那日,得了荣禄在牛庄登陆的消息,何绍明在船上便发了电文,安排秦俊生等人布置一切。有句话说的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夜间电文往来,这么个馊主意就弄了出来。
一边儿,凯泰带着人堵住荣禄,无论如何起码拖上几天。有这几天的工夫,何绍明就能返回关东军。另一面儿,关东军整体拉出营四处剿匪,厂矿暂时停工,将库房内的一切都搬进山里早就开凿好的洞穴中封存起来,而后将营地弄的要多破败就多破败。待何绍明从牛庄上岸,便会伙同早就等在海城的关东军第四旅赶回辽阳。而后,按照剧本,来个以退为进,让荣禄知难而退。整个布局,完全是依仗着信息优势。
何绍明发明无线电起码四年了,偌大个中国,除了北洋可怜的二十几台,其他地方居然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无线电这东西。有的地方还在洋鬼子的忽悠下,继续架起电线杆子,要上有线电报。
一面儿痛恨满清闭塞,另一面儿,却也让何绍明有了信息优势。如此一来,何绍明如同一名棋手,指挥着各个方面运作,而荣禄则变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孰优孰劣,早有定数,结果,也是必然的。
何绍明叹息一声,做怜悯状:“话说这荣禄也够可怜了。散尽家财好不容易讨了个美差,没成想好处没捞着,不但搭进去两万两银子,还闹了一身病,怪可怜的。”旋即,眉毛一立:“老子这儿也不是开善堂的!不这么干关东军就得姓荣,姓叶赫那拉!”
陡然提高音量,引得凝香责怪连连:“老爷,坠儿(小女儿的小名,百日起的。)刚哄睡,要是吵醒了,待会儿您哄?真是的。”
“诶哟,忘了忘了。”一提可爱的小坠儿,何绍明立刻没了那副择人而噬的架势,连连拍着额头,随即小心地捏了捏凝香怀中的坠儿,满脸慈爱道:“这闺女真好看,越来越像她娘了。”
语气不咸不淡,引得三女一阵白眼,好不尴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