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 五百貂锦丧胡尘6
汉城,大院君府邸。
川上操六不屑地看了眼场中几人,低语道:“朴君,你们与大院君是老朋友了,鄙人相信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谈,所以……”说着,川上解开腰间的枪套,将一把乌黑的左轮手枪递给了朴泳孝,而后轻蔑一笑,走到一旁。正当此时,远处的一声巨响传来,所有人身子一震,不约而同地扭头朝王宫方向望去,虽然隔着高高的院墙,但依旧可以看到景福宫门前腾起的巨大黑云。
川上操六哈哈一笑,拍了拍朴泳孝的肩膀道:“朴君,帝国的军队已经攻入王宫,日韩亲善,共荣之期不远矣!”
朴泳孝弓着身子,只是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倒是周围开化党人,阿玉奉承不绝于耳。
须臾,川上操六带着一干日军出了院子,只留下领命日本兵留在此应变。王宫已经控制,之后胁迫朝王,一封讣告,日本就有了与清开战的借口。至于大院君这个亲清派的头子,是死是活,还是转投日本,这都不重要了。战事过后,朝鲜就是日本的后花园。开化党组成的亲日傀儡政权,不过是面子上的摆设而已。
这一点,流亡日本十余年的朴泳孝知道,他对面脸色苍白的大院君也知道。今日之局,二党没有一个胜利者!是以,二人神色低沉着,情绪低落。两党相争,到如今反倒是被日本人给一锅端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周遭的开化党人却懵懂不知,一个个神色雀跃,口中骂骂咧咧,历数着大院君的残暴。
“大院君,壬午年你残害我党多少仁人志士?”
“还有甲申!你这个刽子手,弱清的走狗!”
“血债血偿!今日不杀你,不足以告慰诸位在天的英灵!”
……
众人群情激奋,有人率先忍不住都了手,其他人等有样学样,片刻间便将大院君打翻在地,拳打脚踢不休。而大院君却如木偶一般,任凭打骂,神色凄凉地看着在一旁伫立的朴泳孝,双眼之中满是绝望。
“够了!”良久,朴泳孝一声暴喝,止住了众人。他上前几步,分开众人,一把拉起已经鼻青脸肿的大院君,“你们在此等候,我与大院君还有些私事要谈。”说罢,拉起大院君走向一旁的屋子。
进了屋内,朴泳孝将大院君扶到椅子上,而后长揖一礼,道:“让大院君受苦了……我们多年党争,为的是权利没错,可也想的是为朝鲜找一条出路。只是如今……如今之势事成水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倘若一个不小心,朝鲜就有亡国灭种之祸!大院君执政朝鲜多年,可有教我?”朴泳孝满脸恳求,眼巴巴地看着大院君。
大院君苦涩一笑:“朴大人,老夫早就说过,日人不可信。朝鲜身为大清宗藩,虽然每年要纳贡上礼,可人家大清也给咱们回礼啊。是,大清如今也不好过。可再怎么着,也是家底深厚。大清驻兵朝鲜,就是想保留朝鲜这个藩属,图个面子。日本人不一样,咱们这个邻居,打从几百年前就一直打咱们的主意。诶,你们不听老夫之言,如今……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办法。”大院君摇头连连。
“还请大院君摒弃往日恩怨,为朝鲜……为陛下,再出谋划策一番吧。”朴泳孝再次神色恭谨地一俯身。
这时候的大院君,更如看破了生死一般,只是在皱眉苦思着。良久,这才道:“唯今之计,不外乎平衡二字。”
“平衡?”
大院君招了招手,随即一脸狐疑的朴泳孝犹豫着,还是附耳过去。
里头说什么,川上操六并不十分关心。如今大局已定,朝鲜人就算再不乐意,还能翻上天去?开化党就如同日本豢养的一条看门狗,什么时候见过主人要看一条狗的脸色了?是以,这会儿川上操六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未来的战局之上。帝国大军开赴朝鲜,水陆并进,兵力远远超过了清国,只待战事一起,便会摧枯拉朽将弱清赶出朝鲜。海上决战,只要打掉了北洋舰队,到时候依靠着海军优势,便可保不败之局。最次,也是占了朝鲜。至于清国的反攻,川上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种种情报显示,清国的军队腐败已久,早就不堪一战,这样的军队也敢反攻?
若是局势顺利,帝国大军攻入弱清腹地,说不得,日本多年的大陆梦想一朝得以实现。到时候割地赔款,逼着弱清皇帝来个城下之盟,日本振兴,追赶列强之期指日可待!唯一可虑者,就是清国实在太大了,而日本多年积攒的国力,只够维持一年的战事,倘若弱清不降,战事拖拉,那可就糟糕了。只是,想到战事迫在眉睫,而清国上下还在忙活着那位太后的寿典,川上随即放心了,这样的政府会有骨气?川上嘲弄了笑了笑。
还有一丝担心,就是那支神秘莫测的关东军。主官崛起如同火箭一般蹿升,不过几年间,便练就了一只西式军队。可惜的是,帝国关于这支军队的情报实在少的可怜,更多的是种种推测。这让川上操六上了心,隐约间觉得关东军很有可能就是帝国称霸大陆的最大障碍。
正当此时,本已渐渐平息的枪声又响了起来。这让川上操六有些奇怪,心道,莫非是守城之兵回援王宫?思索间,连续几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川上举目望去,只见景福宫方向烟火冲天。枪声响成一片,密集的听不出个数。
川上心理咯噔一下:出问题了!侧头道:“杉村君,速去联络天佑侠团在汉城的势力,赶往景福宫。”
愕然中的杉村睿猛然惊醒,也不说话,扭头朝外便奔去。
这会儿川上操六也顾不得许多,留下几名日本兵守卫,嘱咐看住大院君,在自己回来前不得杀大院君,随即领着人急急地就朝景福宫赶了过去。
还没到景福宫,远远便瞧见景福宫两侧的墙壁被炸得支离破碎,透过缝隙,隐约间看到身穿黑色军服的日本兵正与一身墨绿色装束的士兵拼杀在一起。
“关东军!”这三个字儿跃然心头。这会儿川上操六也顾不得想关东军是如何到了汉城,他想的更多的是眼前的局势。如今这汉城之内,各国调停的公使可还没走,日本的行动根本就瞒不过去。倘若事成也就罢了,顶多是俄国人与清国跳出来指手画脚,自然有日本的主子英国人接下来;一旦事败,这挑起战争的全部罪名,可就落在日本上了,若真如此,日本必然在国际舆论上陷入不利的境地。
心思电转,川上操六狠狠地一咬牙,此次行动,断然不可失败!当即抽出指挥刀,催着百多名日军朝景福宫攻了过去。
这会儿,景福宫内大局已定。三百余日军肝胆具丧之下,失了气势,抵抗愈发无力。关东军占尽了优势,两三个人逼迫一名日军,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之下,一起突刺,便将日本兵钉死在了墙上。双方混杂在一起,几挺马克沁早就歇了火,闲极无聊的机枪手挥舞着通条也冲上去助阵。不过二十多分钟,地上到处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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