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紫禁城。
从光线暗淡的勤政殿里头走出来,迎着外头秋日正午有些刺眼的阳光,凯泰有些目眩神迷精神恍惚。一直到走出紫禁城,他还在发懵。
他此番陛见,打的就是占便宜的主意。禁卫军成军不久,粮草补给、军械弹药乃至于士兵的军饷,全都在荣禄手里攥着,时常就给你拖上十来天,着实让人讨厌。当日凯泰因着固伦公主荣寿的情谊,抹不开脸面而离开关东军高调入京,明面上光鲜异常,可内里却处处受制。从朝鲜一路杀到辽东,凯泰早就不是当日那个混迹四九城的八旗子弟了。尸山血海里走一遭,骨子里早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对那些阴谋算计、阳奉阴违厌恶到了极点。
此番之所以跟谭嗣同虚与委蛇,打就是抱粗腿的主意。只盼着有个靠山,能替刚刚草创的禁卫军遮风挡雨,给自己少一些麻烦。至于变法如何,帝后之间又如何,他实在懒得考虑。大清朝的事儿就是这德行,办不好,换谁都是和稀泥。
可凯泰断然没有想到,甫一入京城,扑面而来的竟然有一些腥风血雨的气息。帝后之间的矛盾,维新派与顽固派之间的矛盾,随着满清最为开明的鬼子六的去世,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刚刚就在勤政殿里头,凯泰从光绪那儿不但得到了原本就希图的独立后勤,光绪更是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从今以后你与荣禄各办个的”。这话还用琢磨么?摆明了就是说他凯泰从今而后与荣禄互不统属!而是直接听命于皇上。
刚才在大殿里头凯泰还有些庆幸,早就瞧荣禄不顺眼了,可偏偏受其统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摆脱了辖制,真可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心眼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可出了紫禁城,冷风迎面这么一吹,这会儿凯泰感觉到的是由里到外的恐惧!光绪拉拢自个儿,图的就是自己手里的七千禁卫军。光绪挑明的一句话,让凯泰已经闻到了政变前期的血腥味。要知道,荣禄手里头不但控制着三万新军,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从山海关抽调六万练军。倘若真要投了皇上这头,那就意味着自己小小的禁卫军他日要面对近十万各路大军。这不等于是把自己放在火堆上烤么?
琢磨清楚了这点,方才的喜悦兴奋一扫而光,只觉着光绪的种种许诺是那么的空洞而泛泛。一句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的背后,是一触即发的权力斗争。
关东军里头混迹几年,凯泰此时更像是个外来客一般,如今夹杂在两排中间,只感觉彷徨失措,举步维艰。行错一步,很可能就丢了身家性命!
“他妈的,老子当初就该留在关东!”
刚出紫禁城,还没等凯泰钻进自个的马车,就见迎面走过来几名太监。当先一名立定当场,喊道:“圣旨到,上谕:著凯泰即刻到太后处谢恩,钦此!”
京城这地方就这么邪性,即能把一个人捧上天,而后扔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去就是好几年而无人问津,也能在一夜之间因为某件事儿而让人再次受到极度的关注。
乐寿堂。
慈禧端坐上方,左边儿垂立着大太监李莲英,右边儿一身孝装,目不转睛盯着凯泰看的,却是当日引凯泰入京的固伦公主荣寿。荣寿这会儿的神色有些纠结,明显地替凯泰捏了一把汗。可偏偏碍着场面无法言喻,一时情急,那种有心无力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了。
慈禧打量着跪在面前显得有些别扭的凯泰,本来英俊却因为脸颊上的刀疤而显得煞气十足,一身洋鬼子式样的军装,脑袋后头明显垂着假辫子。慈禧阅人多矣,一时无法对这个人作出什么判断,但想到他是光绪特意拔擢的统兵大员,看他就有些不顺眼,语气也就阴冷阴冷的了。
“起来吧,上次见你还是两年前……这练兵一去两年,天津也不远,怎么两年间逢年过节也不见你回来?你阿玛上次还跟我抱怨来着,说是给你的差事太磨人。”慈禧强制克制着自己的厌恶,说完了这番话,而后话锋一转道:“今儿皇帝召见你时都说了些什么?”
凯泰挺立在一旁回话道:“皇上问了微臣练兵的情形,让微臣为朝廷好好练兵。”
“就这些?”慈禧才不信呢。从小站连夜招凯泰进了京城,在勤政殿里头足足合计了个多时辰,光是练兵的事儿能说这么些时候?
“就这些……”凯泰稍稍迟疑了一下。
慈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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