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行宫,众臣朝大殿趋步而行,这行宫还是当初乾隆年间修葺的,过了几百年,虽经草草修缮,仍可看出荒芜败落的迹象。
众臣趋入大殿北楹,排列两班。慈禧、光绪升上御座,共一御案,慈禧坐东,光绪坐西,皆北面。慈禧已经换上了光鲜的衣服,但光绪仍是逃亡途中的那身穿着。不但如此,这几日未见,光绪小小的风寒之症,到如今咳嗽不断,脸色愈发蜡黄起来。偶尔从捂住嘴的帕子,能瞧见一抹血丝来。
下头无论是江宁的,抑或是南逃过来的官员,无不目露惊讶之色。大清国已经失了半壁,要是这皇上再完了,闹上一场风波,那这大清还有救么?
李莲英唱诺一声,众臣皆跪,高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慈禧说完忽然,已经哭了起来。
刚要起身的众臣只得再跪下,齐声道:“太后受惊,臣(奴才)罪该万死!”
慈禧收住哭泣,“你们起来,我不是怪罪你们。”
众臣起立,两旁候立。
慈禧侧首对着光绪说道:“这十多天啊,咱娘儿俩九死一生,多亏了几位功臣,如见总算是逃出升天了。”
光绪沉默着,点点头。
慈禧对群臣道:“可你们也看到了,咱这大清成了什么样子!荣禄去了,这会儿不在了……可当初我就跟他说了,家败了,没什么,咱再把它建起来。怕就怕不长记性,挨了打,毁了家,可还是个败家子儿!谁承想,荣禄竟……”说着,慈禧又是一阵垂泪。
叹息一声,慈禧的语气转得温柔起来,“不过嘛,我和皇上这次南巡,还算得体面。这里头啊,你们都有功劳,刘坤一爱卿很卖力气,差事办得最好。我呢,就爱个脸面,谁要是给我长脸呢,我就喜欢谁;谁要是让我没脸,我就让谁没命!刘爱卿,你过来。”
刘坤一赶紧跪在御前,“臣在!”
慈禧忽然瞅一眼光绪,光绪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慈禧于是面向瞿鸿禨,“瞿鸿禨,你这就拟一道旨意,让刘坤一正式接了军机首辅的班吧!”
瞿鸿禨:“臣领旨!”
刘坤一一把年纪了,受了赏赐,却面色不改,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叩头谢恩,而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慈禧又问:“岑春煊来了吗?”
岑春煊出列跪奏:“臣在!”
“你起来,起来!”慈禧指着岑春煊对众大臣说,“你们还不认识他吧!”
忽然慈禧又哭出声来,群臣又要跪。慈禧一边抽泣着,一边摆着手,群臣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面面相觑在那里。随着慈禧停住悲声,群臣慢慢归位。
慈禧回忆道:“我是想起了刚出京那会儿的事儿,给关东军追着,我和皇上只能睡在破庙里,天天做噩梦!梦见关东军正追杀我们娘儿俩,一宿给吓得惊醒好几回。那一回我是又给惊醒了。那都是深夜了,我就听到庙门外有一个声音说,‘太后毋惊,微臣在此护驾’!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慈禧忽然露出笑脸,指着岑春煊道:“就是他——岑春煊啊!你那时,还是陕西布政史吧?”
岑春煊道:“是!”
慈禧对群臣说:“你们听到了吧?他一个管钱粮的官儿,远在大西北!可他奔波了几千里,找到我跟皇上,又是几千里地儿,一路护持我们娘儿俩到行在!我不是说你们不忠心,可岑春煊这份护主的心,你们谁都比不过!今儿个,我也不怕你们说我有私心——岑春煊!”
“臣在。”
“你想要个什么差事,自个儿说。”
“臣什么都不要!”
这番不卑不亢的态度,很对慈禧的胃口。老太太温言道:“岑春煊,这机会嘛,我可是给了你!”
“臣知道。今日我大清,百废待兴,急需整顿,整顿政务,整顿实业,尤其要整顿吏治。臣没别的本事,只想为太后当一条把门的恶狗!”
“好一条恶狗!”慈禧心中异常满意,内里已经定了岑春煊的差事,她忽然面向光绪,“我看皇上累了!”
“是,亲爸爸。”光绪咳嗽了两声,应道。
慈禧对李莲英,“小李子,送皇上……”她又对着光绪道:“皇上就别回后院了吧?前头还有些体面,后头实在破败的不成样子。”
光绪不领情,“儿臣这几日在后宅住惯了……”
慈禧又亲切地道:“那也吃了再去吧……”
光绪仍不领情,“谢亲爸爸,儿臣不饿。”
光绪起身,李莲英也从慈禧身后绕过来,要送光绪。就这么个交错的光景,慈禧陡然目露凶光,对着李莲英狠狠地怒了努嘴。李莲英心中一颤,差点儿将手中的拂尘摔落。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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