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前门街头。
杨士骧脚步踉跄,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耳边充斥着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与敲锣打鼓的欢闹声,身边庆祝的人群一波又一波涌了过去,直奔天安门而去。他刚从天安门那儿过来,那里广场上恐怕已经聚集了不下十万人。整个北京沸腾了,而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显得极其不真实,抑或是他与这片蒸腾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时隔一年多,再次漫步北京街头,杨士骧愕然发现,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北京了。虽然大部分的地方,还跟一年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充满了刺鼻的异味,肮脏不堪。墙壁残破,放眼望去一片青灰色。可他竟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细细品味,京城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昂首阔步,脸上大多都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往日的浑浑噩噩,奴颜屈膝,乃至整个城市的迷茫竟然一扫而空!
街市仿佛汇聚满了人气,进到里头都是人挨人、人挤人,买卖声络绎不绝。就算拉黄包车的苦力,赶上饭时也能在肉铺割上二两肥肉回家佐酒。五十年国耻,三千年大变局当中,整个京城居然迸发了前所未有的活力!杨士骧甚至一度以为,所谓康乾盛世不过如此的感觉。
如此景象,让人为之慨叹,何绍明所领导的共和政府在民气一项上真是下足了苦功。废除了厘金,减免了农业赋税,单单靠着工商业的繁荣,竟然支撑起了整个国家的税收,这绝对是前人不可想象的。
“怎么?莲府,莫不是被北京的繁华迷离了双眼?”陪在身旁的李京卿笑呵呵地问道,随即深吸一口气,挺挺身板,似用一种骄傲的口吻道:“不瞒你说,每次我走上街头,都会有一种未曾相识的感觉。这一切……都是拜大总统所赐啊!”
杨士骧懵懂着点点头。即便苛刻如他杨士骧,也不能否认一点,自打这天下出了个何绍明,仿佛就不是原来的天下了。崛起于关东,征战朝鲜,横扫辽东,而后挥戈南下,定鼎中原……何绍明的每一步,仿佛都是逆天而为,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挽狂澜于即倒,振国势于颓唐!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却偏偏总是顺应民意,汇聚人望,看起来又是理所应当。
直到现在,杨士骧也没琢磨明白,他何绍明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面对面的一次长谈,这才发现何绍明远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种人。自己说‘民可使知之,不是使由之’,他说‘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自己说‘内王外圣’,他偏偏叫嚣着‘外王内圣’!
就像现如今的局面一般,在杨士骧自己看来,定鼎一年多,稳定了北方局面,积累了足够的力量,此刻不南下更待何时?可跟正常人脑子不一样的何绍明却将积攒的国力全部投入到了朝鲜,誓要跟小日本一较长短。
从总统府出来之前,看过那份战报,气得杨士骧拍桌子跺脚,几乎指着何绍明鼻子破口大骂其‘祸国殃民’。而何绍明只是笑着不停地道:“有些事儿,你不懂,不懂……”
直到此刻走在街头,这才感觉到,就是这个离经叛道的人,却成了整个国朝的英雄!甚至可以说当之无愧的领导者。难道是自己错了?
骤然停步,杨士骧迷茫着问道:“京卿,你说,莫非是我错了?”
突然的问题,让李京卿愕然,旋即笑着摇头:“大总统常说一句话,功过对错谁能说得清楚?只留与后人去评判吧。行事问心,但求无愧而已。”见杨士骧依旧紧锁着眉头,李京卿拍了拍其肩膀:“大总统行事,每每出人意表。走到今日却是一步一个脚印,莲府,你可知那帮腐儒已经上表,歌功颂德,恳请大总统登基?嘿,按说也没错,纵论其功,怕是即使比不上三皇五帝,比之昔日康乾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顿了顿:“莲府至今仍放不下戒心,可能不是为了满清守节……”
“哦?”
李京卿定在杨士骧身前,紧紧盯着其双眸,语重心长道:“怕是放不下北洋之恨吧!”
一句话说完,杨士骧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没错,他之所以如此排斥何绍明,一来是看不懂其行事方式,这二来,怕是更多的因为北洋……北洋,昔日庞大的北洋,可不正是因为何绍明的出现而消亡?
“兄弟部里头还有要事,就不陪了,莲府且慢慢琢磨,咱们改日再详谈。”
李京卿什么时候走的,杨士骧根本就不知道。待他从梦魇中惊醒,已经是华灯初上。这才发现,自个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步街头,已经足足两个时辰了。望着夜幕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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