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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泉宫,玉烟殿。
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寞子欧依旧是一身戎装,陪在他身边的是,御林军统领甘凯。
惊虹朝中文武,甘凯或许是唯一不嫉恨寞子欧阳的人了,原因无他,他是最忠心于梁丘旭的人,谁能保障他皇帝的安危,谁就是值得让他感激的人。
“御医们说了,陛下的病是郁结攻心所致,心结不解,病情难愈啊。”
寞子欧立刻道:“要解心结,除非解决浅水清。”
“没有那么简单。中秋一战,双方共同出尔反尔,谁都没有信守战前承诺。陛下其实是很在意名望的,毕竟身为一国之主,权势已至颠峰,除名以外,也没什么更可追求得了。但是这一次,陛下亲征大败,威名尽丧,还落了个背信弃义之名。。。。。。陛下出不了这口气。。。。要好起来难啊。”
“我可以向外界宣布,此番行为,是我寞子欧一人所为,与陛下无关。”
“那只能更糟糕。一个人打了败仗,无论做出怎样的行为,传言都只会往糟的方向走。如今外界认为是陛下暗中命令你寞子欧暗藏于外,伺机伏击,固然骂名无数。如果你再向外界声称是你自己所为,只怕原来的骂名尚未去除,陛下又多一项罪名。。。御下不力,将军们自行其事。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说是陛下委过于人,让功臣代受其过。总之。。。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就越糟糕。”
“唉。”寞子欧也只能无奈叹气。
“子欧兄,你这次立了救驾大功是没错,可当时你为了救陛下,放弃了不少朝中官员不救,如今这些人,有活着回来的,会恨你,找你的麻烦,有那没能回来的,也有家属亲朋在朝中任职的,同样会恨你。当时人人都在劝陛下撤退,结果中了浅水清的奸计,如今唯一没上浅水清当的两个人,鲁青已经死了,就只剩下你。你现在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不死,他们心中不安啊。你的存在,竟成为体现他们无能的最好证明。”
寞子欧微微一滞,半响才说道:“本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那陷害忠良的,也未必就会心中不安啊。”
“陷害忠良?哼,本人救驾有功,想不通他们拿什么来陷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寞子欧吃惊地看着甘凯,甘凯也同样看着寞子欧,良久,才拍拍寞子欧的肩头道:“两个时辰前,中枢院十二位大人联名上书,历数你寞子欧所犯罪状。一违反君令,擅自参与沙场决战,无视国主禁令,虽救驾有功,却也破坏国主一世英名。二浅水清偷袭当晚,你隐伏在侧,明知有诈,却不预先提醒。三明知后路有伏兵,却不率众阻击,明明可以挽回我军败局,却为贪图救驾之功,坐视大军为浅水清所灭。四周子春从后路袭击浅水清,劳而无功,累得一万士兵尽皆战死,寞子欧用人不当。。。。。。”
“够了!”寞子欧怒吼道:“这帮混蛋,还真是想得出罪名!我军未败,我若出击,岂非真正陷陛下于不义之中?浅水清袭营之时摸黑夜行,我隔河观望离战场十多里远,到那去预先发现,还预做警告?战事一起,我不先做观察,莽撞出兵,怎么可能会看出浅水清后路安排了伏兵?周子春为挽回败局,英勇战死,一万士兵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他们临死前还在和铁血镇浴血作战,试图挽回大局,竟然还说我用人不当?还说我贪图救驾之功?要不是他们那帮家伙胆小怕死,怂恿陛下后撤,浅水清能赢得这么轻松吗?!我是隐伏在侧,可不代表我就能先知先觉啊!”
“可是浅水清在通告上却说,你寞子欧是早看破了他的诡计,有料敌机先之能,谋而后动之稳,如今这便成了他们攻击你的最有力的屏障。他们认为,你早在事前就已看出浅水清会袭营,可是为了让自己的功劳更大一些,你情愿等大军败后再出手,图的就是救驾之功!”
寞子欧听的浑身一凉:“那是浅水清故意示弱,挑拨离间!甘将军,我绝不可能明知大军有危,却不预作警告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当场发现,然后及时做出应对罢了。”
“可是还有人说,你若非提前知道浅水清的计划,又怎么会分兵来援?你分兵一路进攻浅水清的后路,另一路则去救王驾,两路用兵精准无比,如何解释?”
寞子欧心中怒火上涌:“他们自己愚蠢,看不出浅水清的手段,难道我看出来了,反而有罪不成?”
甘凯微微一笑:“事情就是这样了,你可知道他们给你安的最后一项罪名就是:明知王驾有危,却还分兵行事,导致陛下受苦,百官蒙难。子欧,千不该万不该,你最不该的就是分兵行动。这是典型的军事上的正确,政治上的愚蠢。你一分兵,他们就有了攻击你不顾陛下安全的最好借口。他们不但可以污蔑你事先就知道浅水清的一切行动,为立大功不顾大局,更可以污蔑你将功劳看得比陛下性命都重。倘若你两万骑兵全部用于救驾,又或者你干脆装作看不出来浅水清后有伏兵一事,全力打击浅水清后翼,救我大军于危难之中,挽回败局,怎么都是大功一件。可你一分兵,就给了大家口实,浅水清用心狠辣,故意说你早就看出他的计谋,针对的就是你分兵之行为,如今你想解释清楚这一切。。。。。怕是难了啊。”
寞子欧听得难过:“当时的情况,我不仅要对陛下负责,也要对我惊虹二十万大军负责,分兵一事势在必行,虽未能挽回败局,但却已尽力而为之,我寞子欧问心无愧,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本就是那帮混蛋。唯一的问题是,混蛋永远比英雄多。”
寞子欧愤愤道:“这帮混蛋,作战的时候逃命争先,现在回来了,就一个个倒打一靶,陷害忠良,真是无耻之尤!”
“哪个国家,都不缺乏这样的无耻之徒,浅水清只不过是看准了他们,然后送给他们一件好用的道具罢了。很多时候,谎言的成功不在于是否幼稚,而在于它对大家有没有用。所以说子欧,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
寞子欧长长舒了一口气:“难道说,我应该让浅水清俘我君王,大摇大摆地走出我惊虹,才算做对吗?”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那就是对的。”甘凯冷冷道:“子欧啊,不用心寒,你和浅水清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只懂作战,而不懂为官之道。你此战,若能挽回败局,纵立天功,也没多少人敢嫉妒你,为难你。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功劳,是建立在我军失败的基础上的。后人提起你寞子欧功勋显赫,就势必会想起中秋决战之耻。你不象浅水清,他的成就再大再独,总能分些给别人让其沾光。你的成就再小再弱,却也是在凸显出他人之无能。你打破公平决战出兵救驾没错,突袭浅水清没错,甚至放弃朝中百官也没错,唯一错的。。。就是你没能挽回战局失利之局面。仗既然打败了,就总得要问责一批人,而不是奖励一批人,人人都想自保,谁来做那替罪羔羊?你是鹤立鸡群之人,与他们格格不入,不陷害你陷害谁?不污你这唯一功臣是叛臣,那不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是废物了?你若下台,则他们便可高枕无忧啊。”
寞子欧已完全呆滞,甘凯轻声说道:“官场之上,不怕你独领风骚,最怕的就是别人都输你独赢,那就意味着结怨天下,偏偏那个浅水清还要给你雪上加霜。。。。。。‘从此以后,凡寞将军所至之处,浅水清必躬而退之,不敢与之为敌,以示敬意’,哼哼,浅水清,你果然够狠,你是惟恐子欧结的仇不够深啊。对我惊虹将军绕道而行,对我惊虹国主却欲擒之而后快。如此作为,这般言语,只怕陛下听了也要吐血三升。。。。。。子欧啊,后路艰难,你要好自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