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清早,天还未完全放亮,钱夫人就使了一顶小轿子,把钱十三娘送回了钱府,只等季六娘的陪嫁船到后,把她带回泉州去。
一家子人盼呀盼,终于等来了陪嫁船,随行的却还有两个人,口称他们是人证,程老爷只顾看嫁妆,不管甚么人证不人证,就把人丢给了钱夫人。钱夫人使人把他们领回来一瞧,大惊失色,你道是谁,原来是钱十三娘的爹娘钱大哥与钱大嫂两个。她先让陪嫁丫头关上门,这才压低了嗓子问:“你们怎会随六娘的陪嫁船来?”
钱大哥是早被人教过的,嗓门很大:“咱们早就想把你侄子送来京都见世面,却苦于没路费,正巧季六娘的陪嫁船要来临安,这等不要钱的顺风船,为何不搭?说起来你这婆家真不错,咱们一来就有人帮忙把你侄子送到他叔婶家去了。”
堂弟的叔婶家,那不就是钱老太爷家,钱夫人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响:“那人证又是怎么回事?”
钱大嫂理直气壮,嗓门也很大:“做人要厚道,季六娘名节有污,咱不能害了你家程二郎。”
季六娘明明是给了程大姐,为何她说是程二郎,钱夫人也不是笨人,稍一思忖就悟过来,钱大哥两口子必是儿媳故意寻来的,这是暗地里警告婆母:我有把柄,不要惹我。她看了看钱大哥两口子目光炯炯的眼,无力地挥手:“要多少钱,去我爹娘那里领。”
她的陪嫁丫头把门在钱大哥二人身后重重关上,回头问钱夫人:“夫人,六娘是做妾,名声不好又怎地,为何要用钱来塞大哥大嫂的口?”钱夫人苦笑:“老爷最是个讲究规矩的,若让他知道我本要送到二郎屋里的人,是个名声不好的,定要怪罪于我。我这招棋败在了媳妇手里,往后少不得要看她的脸色。”
陪嫁丫头出主意道:“不如听了程二婶的话,过继她家幺儿。”钱夫人这点倒不糊涂,斥道:“且不说老爷那关过不了,隔了肚皮的本来就不亲,何况还是个侄儿。”言罢又长叹:“我最是个苦命的,别看现下还风光,等到老爷和爹娘百年,我孤苦伶仃,就好似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连我的陪嫁,怕都是要被人夺去。”
她这里愁云密布,程家和金家却都是喜气洋洋,程老爷得了丰厚进账,乐得合不拢嘴,躲在书房拨算盘记账,忙得不亦乐乎;程大姐带了季六娘回家,当天就开脸作了金九少的八姨娘,她那一双桃花眼果然灵验,只一晚就把金九少迷得神魂颠倒,喜得程大姐到处宣扬自己寻了个好本事的自己人。
过了几日她带着季六娘来谢小圆的大媒,小圆抬头一看,那个所谓“自己人”的一双桃花眼,一看就是被人捣了两拳,肿的似俩馒头,她不禁愕然:“大姐,你就这样待自己人的?”
程大姐先回头对着季六娘的脸啐了一口,再才答小圆的话:“哄男人的本事倒不错,就是不听话,且让我用拳头先调教调教,若还不改,提脚卖掉。”
小圆见季六娘瘪着嘴想哭又不敢,知她是吃了大亏的,就劝程大姐:“省着点,到底是夫人的亲戚。”程大姐笑得十分灿烂:“我才听爹说了,钱大哥钱大嫂正在钱家闹腾着要过继呢,这个继母,这边二婶要过继儿子给她,那边钱大哥想把一家子都投到她爹娘名下,两边凑一起,够她忙活的,哪里还顾得了这个表侄女。”
小圆又问:“爹可是要帮钱家?”程大姐大大咧咧道:“爹就是看中她家是个绝户才娶的,正盘算如何将钱大哥一家子赶回泉州去呢。”
他们都忙乱,我才能偷闲过过安稳日子,小圆暗地舒了口气,看着季六娘也不那么讨厌起来,命人带她去下人房里吃茶。
程大姐朝外瞧了瞧,见第四进院子的门是敞开的,问道:“钱十三娘不在这里住了?我还想等她脸上的伤好,把她也要回去的呢,她模样虽比季六娘好,但看着是个听话的,作个自己人想来比季六娘强。”小圆最恼钱十三娘,道:“在钱府住着呢,你去讨罢,钱大嫂不是她亲娘,必肯给你。”
程大姐却不愿去,道:“向继母讨还罢了,我不愿给她娘家脸面,哪里买不到妾,还特特上门去讨。”小圆见她不肯,也不强劝,唤余大嫂把午哥抱来见大姑。
午哥的满月酒上,程大姐是作了尊长的,因此极爱这个侄子,从余大嫂手里把午哥抢过来搂在怀里不肯放。午哥已五个多月,虽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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