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不晓得出了甚么事,只道:“四娘子,罢呀,定是你欺我们少夫人好性儿,才尽挑错事儿做。不过既然错了,就要有担当,别再来连累我们。”另一个小厮连连点头:“可不是,我们放你进去容易,可这一放,谁晓得会不会丢了差事,我们家中可都是有老有少的人,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程四娘心生绝望,呆呆地望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久久不肯离去,丁姨娘被日头烤得受不了,举了包袱遮着太阳,将她拉到树荫底下站着,自己则去雇了一顶小轿儿,两人挤着坐了,来到楼房林立的贫户区。
程四娘看了看那三栋被院子围起来的楼房,隐约觉着有印象,道:“这里咱们住过的。”丁姨娘点头道:“这里干净,又有茅厕,咱们去问价钱。”她们走进院子里,寻了一楼一家卖酱油的店铺打听房主的所在,那店主指点她们道:“房主不大来,只有个崔老汉负责收租,这里最外边的楼空了一层还没租出去,他想必就要来了。”
外头酷热,程四娘是小脚,不耐久站,丁姨娘见那崔老汉还没踪影,便找店主借条板凳坐。那店主好心与她们讲消息,却连一声儿谢都没听到,嘴角就耷拉了下来,将几条板凳尽数收起,道:“我这里还要做生意哩,你们挡在门口怎生是好。”
丁姨娘认为他是欺负人,叉着腰骂道:“我们不过借一条板凳到树荫下坐坐,怎么就妨碍你做生意了?”旁边店铺的店主纷纷过来围观,指指点点,有个好心的劝丁姨娘道:“这位鸨儿,做你们这行的,不是最会察言观色的,怎地这点子弯转不过来,你买他一瓶子酱油,不就把板凳借与你了?”
程四娘深闺里长大的小娘子,没听出深意来,拉了拉丁姨娘的袖子,小声道:“咱们在外过生活,总归是要吃酱油的,不如就买他一瓶子。”丁姨娘却无暇应答她的话,扑上去揪住那个唤她“鸨儿”的店主,举手就打。众人吃了一惊,忙忙地将她拉开,皆道:“你这个老鸨好不讲理,我们好心好意提点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动手打人,真是没得王法。”
丁姨娘急得直跺脚:“你哪只眼瞧出我是老鸨的。”挨了打的店主捡了块石头砸到她脚下,指着程四娘,骂道:“不是伎女,怎会裹一双小脚,你领着她,不是老鸨是甚么。”程四娘不知“老鸨”之意,“伎女”二字却是听明白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辩驳道:“我们是大家出身,我爹做过官的……”
众人哄笑起来,指着她道:“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会来这里耍?哄人呢。”酱油铺的店主突然想起她们是来租楼房的,问道:“既是老鸨和伎女,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开‘私窠子”罢?”众人一听,全慌了,他们虽不介意逛“私窠子”,但楼房里住着他们的亲眷孩子,若让她们在附近扎了根,这影响可不得了,他们越想越怕,捡石头的捡石头,操板凳的操板凳,竟一拥而上,将丁姨娘和程四娘赶出了院子去。
丁姨娘护着程四娘,胳膊上挨了几下,疼得呲牙裂齿。程四娘帮她揉着胳膊,脸上却是茫然,她到现在还没大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丁姨娘见她不解,道:“穷人是不缠脚的,她们那是嫉妒你呢。”程四娘啜泣道:“早晓得有被赶出来的一天,当初就不缠脚了,免得被人当作伎女。”丁姨娘搂过她拍着,安慰她道:“是你哥哥嫂子太狠心,同你没得关系,楼房多着呢,这里租不了,咱们换一家。”
她们却是低估了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接连问了好几家,都被人拒绝了。丁姨娘扶着程四娘,唉声叹气朝回走,欲到巷子口雇顶轿子,上别处去看看,不料却在一个担儿前头偶遇了陈姨娘。
陈姨娘认出了她们俩,吃惊打招呼:“你们怎地在这里?二郎又装穷了?”丁姨娘晓得她是小圆的生母,没好气道:“你闺女没良心,把咱们赶出来了。”陈姨娘不明白此事是真是假,却是单纯为这句话气着了,道:“我闺女是欠了你的钱,还是欠了你的人情,作甚么就该养着你们?你能讲出这句话,足见是你自己没良心。”
丁姨娘没料到陈姨娘口齿如此伶俐,张口结舌不晓得如何反驳。程四娘忙道:“嫂嫂是生了我的气,是我不好。”她想通过陈姨娘向小圆求个情,便上前行礼,将事情前后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她们站的地方,正是在那三栋楼房的院子门口,人来人往,将程四娘的话听了个详细,纷纷侧目戳戳点点。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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