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是好事呀,怎地不好办?”郑嫂子看了程四娘一眼,为难道:“你家四娘子,模样、脾性都是没得挑,只可惜是个庶出呀,那李家虽然因为有钱,不计较陪嫁厚薄,但却是挑剔出身,非嫡出小娘子不娶哩。”
丁姨娘晓得她所言不虚,别说大户人家,就是小门小户,能娶嫡出女时,也不会要那庶出的。程四娘听得眼泪汪汪,又见丁姨娘垂首不语,便知郑嫂子的话是真的了,她怕泪流了出来惹人笑话,忙站起身,推说身上不爽利,回卧房歇息去了。
郑嫂子见丁姨娘是要跟过去的样子,忙道:“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丁姨娘这回有了经验,主动问:“需多少钱?”郑嫂子很满意她的态度,特意没喊高价,道:“这事儿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嫡出庶出凭的不都是一张嘴说,你再拿三百文出来,买通李家夫人的贴身丫鬟,不让李家夫人晓得四娘子是庶出便成。”
丁姨娘不相信,质疑道:“李家夫人身边想必奴仆成群,那么多张嘴,岂是封得了的?再说她还有交际应酬,稍稍一打听就晓得实情了。”郑嫂子没有料到,丁姨娘到底是在钱夫人身边待过几年的,这样的事情糊弄不了她,一时间词穷,只得故意叹气惋惜:“既然你不信我,那也只得罢了,可惜了这门好亲事,不知多少人翘首盼着呢。”
丁姨娘也是舍不得,就没有急着送她走,坐在那里埋首想主意。郑嫂子的眼睛扫了一扫,见桌上有幅没绣完的活计,拿起来瞧了瞧,心内有了主意,问道:“这鲜亮的活计是四娘子绣的?”丁姨娘自豪答道:“是,我家四娘子手巧着呢。”郑嫂子夸了几句,道:“这样的巧手人儿,哪个不爱?不如由我领着她到李家夫人面前,让她瞧一瞧,若是有幸入了她的眼,哪里还会管庶出不庶出?”丁姨娘直称这主意妙,起身便要去与程四娘讲。郑嫂子咳了一声儿,道:“李家门可不是想进就进的,上上下下都得打点到。”丁姨娘好似被泼了盆冷水,底气不足地问她要几多钱。郑嫂子怕把她吓住了,还是只说了三百文。这数目未超过丁姨娘的底线,她舒了口气,将钱取来交与郑嫂子,把她送到了楼梯口才回转,去寻程四娘。
程四娘听到她推门的声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问道:“郑嫂子讲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不然,大姐和三姐也是庶出,为何全做了正房夫人?”丁姨娘哄她道:“确是她浑说,你也是要做正房夫人的,不消羡慕大姐和三娘子。”她话讲得越好,程四娘反而越不信,非拉着她要她讲实话。丁姨娘被她逼得无法,只得道:“大姐是因为有好陪嫁,你爹偏心眼,送了她差不多小半个家当呢;至于三娘子,是因为你爹舍不得给她置办嫁妆,才想把她远嫁到泉州去,却没想到甘十二赖在了临安,不过她家有甚么好羡慕的,甘家二老不肯给钱,全靠你三姐撑着家,辛苦着呢。”
程四娘伤心道:“爹临死也没给我留嫁妆,想必也是因为舍不得钱罢,看来我同三姐一样,不讨他的喜欢。”丁姨娘想起当年“洗儿”之事,一阵心寒,咬牙切齿道:“你爹不是甚么好人,休要提他。”程四娘隐约晓得些“洗儿”的事情,也晓得程老爷因为她的出生,而将丁姨娘赶出过家门。她无意勾起了丁姨娘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道:“既是这门亲事无望,姨娘怎地还与郑嫂子讲了好一会子?”
丁姨娘一进门就被她抓着问这问那,这才想起还有门喜事,连忙将郑嫂子要带她去见李家夫人的事讲了一遍。程四娘听了也是欢喜,但又有些担忧,问道:“若是李家夫人瞧不上我,岂不是很丢脸?”这一问,丁姨娘也犹豫起来,考虑了一会儿,道:“无妨,我与郑嫂子讲,只说是带你去串门子的,那样就算不成,也没大妨碍。”
程四娘又问:“姨娘,你陪我同去么?”丁姨娘摇头:“我要是一去,岂不就露馅了。”程四娘害怕单独去李家,抱着丁姨娘的胳膊道:“姨娘,咱们去同嫂嫂讲一声,叫她借个丫头陪我去,可使得?”丁姨娘气道:“她已狠心把咱们赶出来了,还去求她作甚。”她不忍过多斥责程四娘,又安慰她道:“你也莫怕,到时我跟着你们,就在大门口守着,如何?”程四娘闻言稍稍安心,点了点头。丁姨娘便去翻包裹,替她挑见客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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