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偏厅了。”
对此,小圆早有预料,倒也不吃惊,依着杨老爷的德性,不来反倒奇怪呢。她悄悄走到偏厅瞧了瞧,只见程幕天坐在主座上不紧不慢地吃茶,杨老爷在一个凳儿上坐着,脸红脖子粗,他身后还站着衣衫褴褛的杨素娘。她瞧了这情景,料想无事,加上她不想与杨老爷打照面,便转身欲走,但阿彩却道:“少爷吩咐过,让夫人进去呢。”
小圆低头一想,也是,自己如今是商人妇,甚么妖魔鬼怪见不得,须得装出副悍妇的样儿来才好唬人。想到这儿,她进去时就捂了鼻子,看也不看杨老爷父女一眼,竖着眉毛骂程幕天:“越发不像话了,甚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朝家里带,叫花子也是能踏咱们家的地的?”杨老爷朝身上看了看,出门时好容易寻的一件体面衣裳,并不曾打补丁,哪里就像叫花子了,这程少夫人欺人太甚。
素娘的头垂得更低了些,挪着脚朝杨老爷身后躲,不想却碰倒了一个小花瓶,在青砖地上砸得粉碎,吓得她连连摆手:“我不是有意的……”
阿彩知晓小圆的心思,走上前,朝地上瞧了瞧,啧道:“影青釉的莲花瓶儿呢,卖了你都赔不起。”
杨老爷自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朝小几上一拍:“你看这个赔不赔得起。”阿彩探头一瞧,大惊:“这是午哥的玉佩,怎地在你这里?”小圆听这一说,定睛一看,果然是午哥腰间常挂的家传玉佩,上面雕着程家特有的家族标记,和一个程字。她心内隐隐不安,抬头去看程幕天,眼中亦有了慌乱。
杨老爷举了玉佩,得意洋洋道:“这是你家午哥与我家素娘的定情信物。”小圆不是没有弯弯肠子的人,不过平日行事,总存二分善心罢了,如今到了这样的关头,还顾及甚么,只管使手段了。她故意激杨老爷道:“你说是,就是了?谁晓得是不是到地边摊儿买了块劣玉,仿着胡乱刻的。”程幕天亦反应过来,应和道:“我也是糊涂,还真被他唬住了,方才午饭时,午哥的玉佩不是还在腰间挂着么,怎会眨眼功夫就到了他手里。”
杨老爷将那块玉佩捏在手里,道:“仿照?你程家玉佩式样繁复,不拿着研究个三五天,谁人仿照得来?”小圆笑道:“那可说不准,你家素娘不知廉耻,见天儿地上我们家勾引午哥,谁晓得是不是她偷偷摸摸拿墨印了花样儿去。”杨老爷见她把话扯远,连带上了素娘的名声,却不但不恼,反而欢喜起来,道:“程少夫人早些承认,我也就不用费这番功夫了。既然事情你也认了,那咱们就把这门亲事说定了罢。”
程幕天大怒,骂道:“我娘子承认甚么了?休要胡言乱语。”小圆却拦他,笑吟吟道:“我不晓得杨老爷他讲的具体是何事,但这样的事体传出去,别个只会赞午哥一声风流少年,受辱的是他家闺女。”说着唤阿彩,叫她取笔墨,当场来写卖身契。
杨老爷傻眼了:“你这是甚么意思?”小圆奇道:“你费尽心思,从山里一路算计我家到城里来,为的不就是这个,我成全你便是。”说着唤小厮:“柴房里的家伙预备好,进咱们家门的妾,先领家法,再饿上两顿学学规矩。”
杨老爷自家的妾平日待遇如何,他比谁都清楚,自然不愿意让闺女去受这个罪,忙将玉佩高举,威胁道:“我有午哥玉佩在手,你程家不将素娘娶为正妻,我就去告官。”
小圆看都不看一眼,嗤道:“假的。”说着走到阿彩旁边,催她快些写卖身契。杨老爷见吓唬不到小圆,又去瞧程幕天,却见他在低头吃茶,也是不拿正眼看他。程家人不着急,他就自乱了阵脚,看了素娘一眼,暗道,莫非闺女偷取来的玉佩是假的?若真是这样,那可就亏大了,他煞费苦心,又是教她卖菜,又是教她“野合”,赔上了女孩儿家的名声去勾引午哥,为的不就是偷来玉佩,好以此为要挟?若此计不成,以杨家如今的家世,素娘是怎么也嫁不进程家的,就算进了,也顶多是个妾室。
不多时,阿彩的卖身契写好,不等墨迹干透,便捧到杨老爷面前,请他按红手印,笑道:“我们家少爷和少夫人最厚道的,晓得你家如今是破落户,特特多把你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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