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懿安皇后走的不快,跟游山玩水似的。七月初三,车驾进入河南地界,河南道左布政使杨嗣昌率领文官武将在边界迎候。
这是机会,当得知懿安皇后到了京城,杨嗣昌就开始坐立不安,因为懿安皇后到了京城,那就极有可能不走海路,而由陆路回南京。
上头有洪承畴压着,不管做得多好,功劳都是他洪某人的,何况事情哪那么容易做好!所以终南捷径不是做事,而是被上位者赏识,这比什么都重要。
懿安皇后给了洪承畴这么大的权力,必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有适当牵制洪承畴的机会,懿安皇后也是一定会做的。
如今局势渐趋稳定,形势也日渐明朗,只要受到懿安皇后赏识,不用多,只要懿安皇后稍加暗示,那他虽不至于和洪承畴分庭抗礼,但阳奉阴违总是可以的,就不用像现在这么憋憋屈屈了。
车驾远远而来,杨嗣昌和一百多位文武官员,以及前来护驾的三千官兵尽皆跪伏在道边。
从宁远到京城,再到这儿,很少看到人跪拜了,现在看到前面黑压压伏地而跪的人群,懿安皇后忽然觉得有点碍眼,心里不舒服,觉着别扭。
她都如此,那北直隶三省之地的那些人呢?
无可奈何花落去,懿安皇后闭上了眼睛。
到了众人身前,车驾未停。过去后,章程高声道:“众卿平身。”
离边界最近的县城是考城,考城在黄河边上,在南岸,需要渡河。杨嗣昌早就安排好了,车驾未停,直接赶上了一艘大船的船板。
正是黄河汛期,宽阔的水面浊浪滔滔,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大船压着水浪,缓缓向对岸开去。
从一开始,一直到船上,杨嗣昌始终在车边伺候,但到现在连句话都还没说上,懿安皇后似乎就不知道还有他这个人。
杨嗣昌心头愈发惴惴,因为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进了考城县城,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杨嗣昌就在外院候着。和杨嗣昌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位大员,院外的大街上更有上百人在等着,希望能见上懿安皇后一面。
懿安皇后是什么意思?
杨嗣昌仔细研究过懿安皇后,他认为懿安皇后毫无疑问是位手段极其厉害的人,对孙承宗、卢象升、秦良玉和洪承畴四人如此放权那完全是迫于形势,是迫于北方巨大的压力,所以这只是非常之行,而制衡则是必然的。
洪承畴用他,一来是看中了他的才干,让他做事,二来就是为了消除懿安皇后的疑虑。
照理说,这都是各方心知肚明的事儿,而懿安皇后既然来了,那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确定他和洪承畴是不是真的面合心不合,所以,懿安皇后对他的态度绝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问题到底处在哪儿呢?杨嗣昌百思不解。
又过了一会儿,大太监章程出来了,杨嗣昌带头,几位大员皆躬身施礼,杨嗣昌问道:“公公,您看还有什么要我等做的?”
轻轻摆了摆手,章程道:“杨大人,这就很好了。”顿了顿,又接着道:“皇后有些乏了,几位就先回吧。”
事情愈发的蹊跷,但又不敢问什么,杨嗣昌等人躬身告退,离开了行辕。
还好,第二天,懿安皇后召见了河南道的文武大员,但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这位厉害之极的大皇后看样子一点都不厉害,召见的整个过程波澜不兴,平静极了。
召见完毕,当天下午,车驾起行,这次陪同的只有杨嗣昌一人。
杨嗣昌陪同,自然是懿安皇后钦点。
在没有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皇后之前,杨嗣昌的心是很火热的。懿安皇后虽然肯定是非常厉害,但杨嗣昌也并不怎么怵头。到了杨嗣昌的这个层级,那些障普通人眼的东西对他基本无效。在杨嗣昌眼里,皇帝也是人,如此而已。所谓天威难侧,杨嗣昌还没有遇到过。崇祯狠吧,杨嗣昌却只看到“天威”,但绝无什么“难测”。
不过,到了这会儿,面对不声不响的懿安皇后,杨嗣昌心里却一点底儿都没了。骑着马,跟在懿安皇后的车驾旁,杨嗣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天威难测”这四个字。
预想的那些事完全没有,却又让自己单独陪同,懿安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显然,懿安皇后眼里有他,但究竟想怎么安排他呢?而他又该怎么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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