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女儿……心折于殿下的话,发自本衷,无半字虚假。女儿还知道阿姐的心事,相比起阿姐,女儿至少能为心悦之人的发妻,女儿已经比阿姐要幸运多了。”
姜氏大吃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何时知道的?”
“年幼时不知,只觉得大表兄待女儿彬彬有礼,但还不如曾家其余几位表兄的亲昵,女儿原以为正因亲长们早有了联姻的属意,大表兄为防引发不守礼数的非议,方才更加注意言行。后来有次舅祖父过寿,阿姐却称病未有到贺,那是大表兄唯一一次私下与女儿见面,打听阿姐的病情,女儿本不知阿姐是佯病,就将阿娘的说辞转告大表兄,大表兄仍然忧心忡忡。
女儿事后想想,越来越疑惑,因为那日阿姐虽未到贺,姐夫却是应邀赴宴的,又哪怕大表兄觉得问姐夫打听阿姐的病情显冒昧,为何不问阿母,不问阿兄,特意向女儿打听。
女儿故意将这件事透过给了傅母,傅母如阿娘此时一样,神色俱变。”
姜氏长长叹了声气。
“女儿隐隐猜出了事实,于是故意在阿姐面前提起大表兄,阿姐当时也极怅惘,却强颜欢笑,祝福女儿能得良缘,但那日,避开女儿后,阿姐和阿娘说了许多话,阿姐辞家前,眼睛还是红肿的。”
事隔两年,也隔了两世。
那一世的婉苏尽管情窦未开,但并非榆木疙瘩,而且她明知卢、崔两门为世代联姻,太容易想到她的阿姐才是真真正正的宗子嫡长女,又明明与崔门的宗孙年龄更加相宜,长姐联姻崔氏比她更加适配这个关键点。
长姐婚后,过得并不幸福。
姐夫虽然也是世家子弟,但性情过于激进,好交权贵,甚至于为了交际应酬,逼迫阿姐也对他人的女眷阿谀奉承,可世人不会认为男子知上进为错,阿姐因此也只好忍气吞声,这些事阿姐并没有告诉她。
当她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也已经有如被遗弃在了冷宫,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厌弃,整日悲郁,阿姐入宫,其实是为了安慰她才说起自己的婚姻。
“婉苏,至少你并不厌恶陛下,不像我,嫁给了一个庸人,却还要随着他,变作跟他一样的庸人,那几年我也觉得度日如年,我甚至想过亲手了断如此悲苦的人生。但多亏你成了皇后,再也不用我去阿谀奉承他人了,你那姐夫终于谋得了州官之职,我和他分居两地,互不打扰,我突然就不想死了,如今我日日闲居家中,养了不少花草,跟鱼鸟为伴,这样的日子让我感到了欢惬。”
阿姐未说出的话,她心里都知道。
大表兄当然还是会娶妻生子,错过的人生似乎就永不可能再相交了,无论卢、崔二姓的情谊如何长存永续,但阿姐和大表兄,他们已为陌路,心中对彼此越是惦念,就越要转身背向,不看也不听,删除对方的一切痕迹。阿姐后来明白了自己的悲苦,不是错失了爱慕之人,而是嫁进了牢笼里。
显阳殿不应是她的牢笼。
于是她才想重新尝试。
姜氏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幺女,已经不是在她精心呵护下,那朵从未受过风霜摧凌的娇蕊了,她只觉自己心里的伤口,猝然就被撕开了那条疮疤,疼痛甚至想让她踯紧身体。
“婉苏,你是因为愧疚,你是因为自责你夺走了婉汀的良缘,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么?”
婉苏起身,依偎进母亲的怀里。
“阿娘,在和殿下相识之前,其实我并不懂得阿姐为何那样怅惘,祖父跟我说我会嫁给大表兄,我想过了,便是婚事出现了变折,我应当也不会觉得悲伤难过。直到我遇见了殿下,我才似乎懂得了阿姐为何不想再见大表兄,阿姐从来没有责怨过谁,她只是不想再活得更加悲苦。
我庆幸殿下是储君,而且祖父、舅祖父都愿意辅佐殿下,如此我才不会再步阿姐的后辄,错失自己爱慕之人,我知道我和殿下,并非两情相悦,殿下真正心悦的人应当是阿姝姐姐,阿娘,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愿意遵从自己的内心,我嫁给大表兄和嫁给殿下根本没什么不同,不过至少殿下才是我真正认定的人。”
姜氏听这话,只觉越发辛酸,她其实也不如何相信太子的话,又确实知道崔宁的情意也早早就付予了婉汀,命运使得婉苏遇不着两情相悦的人,可这世间的夫妻,又有多少是一见倾心呢?
当娘的人,唯有强忍着辛酸:“我和你父亲,成婚前其实也不算熟识,虽见过面,也说不清是否相悦,但知道姻缘已定,就将未来的生活直往美满的方向想,世上情缘之事也是最难说清的,有两情相悦的,最终却成为了怨偶,夫妻真要琴瑟和谐,还得看真在同个屋檐下生活过,能否处成细水长流的情分。”
婉苏已知道了这个道理。
从前的她就是太执着,不甘受到了欺骗和背叛,对于许多的人事,也只从自己的理念出发,苦口婆心地劝谏,但没有设身处地为太子着想,于是渐渐话不投机,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是太子的那份真情付诸了旁人,但她是有机会的,就算不能成为太子心目中的唯一,却有许多机会赢得太子的爱重,死前尚且执迷不悟的她,为哀怨所困,重生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她的心仍然会因为见到他就雀跃欢喜,他在孤独无助时,需要她和她的家族,她没有任何顾虑,她要成为更完美的人,兴许在此重启的人生,他们之间就再无疏隔。
“婉苏你能想明白,不执迷去争夺太子的一心一意,至少今后的日子过得不会那么煎熬,其实我也并不信太子有多么爱慕王五娘,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虑事必定是以社稷权位为重,太子能得储位,其实多靠得陛下不忘和虞皇后同甘共苦的夫妻情份,太子靠这得益,日后应当也不会辜负我们家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忠事扶助的情义。
我今日未曾问,你就主动把茵儿的这番话告知,一定还有别的想法。”姜氏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