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一狠心,拿出里面那玻璃瓶剩了不到一半的豆油:
“你们等下啊,马上好。”
倒了一些油到锅里,在灶膛里加了秸秆点着,给两个小的每人煎了个油香金黄的饼子,看着弟妹吃地那个香甜劲头,唉,就是她老妈回来因为她费油打她一顿也值了。
同时又很心酸,过去了二十多年,她倒是真忘记了,小时候曾经这么穷过,那时候好像大家都不富裕,比她们家穷的也不鲜有。
给两个小的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都是她穿小剩下的和城里的姑姑家小孩的旧衣服,有地地方甚至还有补丁。
吃完了打发两个小的去玩,严令不许再把衣服弄脏。然后开始收拾屋子,也没功夫仔细思考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一边把弟妹换下来的衣服收到一起,一边搜寻有没有要洗的东西。这才仔细打量了四周,她二十年前的这个家,还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墙上和顶棚用报纸糊着,炕上铺着半新不旧的蔑席,木板的炕沿有着木头天然的巴节花纹,因为经常摩擦,整个木板光滑细腻。
地上靠近后窗户的地方放着两个木头箱子,是用来存放她们家全部衣物用品的,箱子上一溜儿靠墙摆放着雪花膏香皂小镜子杯子等物事儿。另一边的墙上挂着漆了太阳光辉万丈和毛主席头像的,一面报纸大小的大镜子,紫红色的边框显示着这个时代的老旧。镜子下面有张紫红色的八仙桌,红漆有些斑驳。
家里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收拾的还是干净利落,没什么待洗的衣物。李明索性不找了,拿了弟妹的脏衣服出去洗。
李明一边坐在房前台阶上用搓洗板洗衣服,一边留意着鹅栏和大黄狗还有一边玩耍的两个小崽子。家里已经这么穷了,可不能再让大黄狗糟蹋财产,这几只鹅下的蛋既能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又能在集市上卖几个钱,好歹能补贴点家用。
李明很快把衣服洗好晾了出去。
看俩小的在一边玩沙子玩的挺欢,还好,沙子挺干净干爽,比泥巴强多了。回身进屋里又把家里三间房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边,越看心里越黯然,二十多年前,父母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步步让她们三个孩子过上富裕的生活,现在看到当年的情景,宛如梦中,她自问,未必有信心能吃的了那个苦,还每天满怀希望的辛勤工作,日复一日,千方百计地想方设法改变这种境况。
想想她许多朋友同学的家里,当年也应该差不多,不禁让她对这一代人肃然起敬。
不久,在村子后面一个部队工地上给人打短工的妈妈下班了。一看李明还洗了衣服,弟妹也很干净,高兴地把李明夸奖了几句,也没追究李明浪费油的事儿,把在部队食堂买的馒头给三个小孩每人一个,就去菜窖里拿了颗去年储存的大白菜,开始做晚饭。
弟妹吃着白胖的馒头,高兴的直蹦跶。
李明坐灶间给她妈烧火,一手拿着馒头慢慢吃着,她也确实有些饿了,不过感觉有些麻木。
看着她妈那年轻白净的脸,在水汽氤氲的灶台前忙碌,苗条的身材和乌黑柔顺的齐耳短发,显示着少妇特有的成熟风韵。
没错,她老妈当年确实是个美女来着,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后通过老照片,只是觉得眼睛挺亮面容挺漂亮还挺土气,大头照也看不出更多。
现在李明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看年轻时候的妈妈,跟二十多年后她已经发福走样的身材对比,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而她老爸,好像从来就没老过,三十岁到五十岁,一直都那副模样,相貌普普通通,沉默寡言,跟风风火火的老妈成鲜明对比。
这个时候的老爸还在镇里的酒厂的销售科工作,大集体企业。
晚上一家人就着白菜汤,大葱小白菜小菠菜沾酱,美美吃了顿馒头。
这一天,李明的命运改变了点儿,最起码没有被她妈拿着馒头和砖头追杀,还受了表扬,可心情迷茫的李明躺在炕上,听着老爸的大呼噜,弟妹的小呼噜,转辗反侧。
她不明白发生在她身上的是怎么一回事儿,那口井现在应该还有人在用它吃水,自己怎么就从那么小的缝隙里穿来了小时候呢?
她那男朋友不知道怎么样了,唯一让她安慰的是她还在父母身边,可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连续三天,李明没有出去找小伙伴玩,就老老实实在家看孩子做家务监视大黄狗。
发现孩子忽然懂事能干了,她老妈倒是挺高兴,就是原本就话少的孩子似乎更不爱说话了,不过,两口子每天都又累又乏的,也没太在意。
偷偷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李明又去了那大水井两回,可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井水也没什么变化,她还是这个她。还被住在附近的张大叔给当成小孩子淘气呵斥了一回,很怕她一个不好掉下去。
李明经过几天的适应,不得不接受她又活回过去的事实。这事还真没法跟她爸妈说,在农村,说人活回去了是骂人的话,就是她说了她妈还得说她做梦呢,姑且,就当自己做了一回长大了的梦吧。
说不定,自己还真是做了一梦呢,庄生和蝴蝶,谁知道呢。而,日子还是得过的,不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