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钦天监官员范介儒察见南天星陨如雨,主杀伐。
在奉天门朝政的数百上千官员们几乎都瞧见了这场大明万历十一年的凤凰座流星雨,每个人抬头观看的时候内心都惊疑不定,在大明,虽然说民间私学天文历法是死罪,可哪怕是不通历法的,总读过《春秋》,这叫做月掩轩辕,主有兵事,难不成,要有战事?
古代的早朝其实很坑爹,就像是诗词所写的那般[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当官的深更半夜就得起来,三更的时候在午门外排队等候宫门打开,然后鱼贯入宫,不管你年纪大小,有病没病,不管春夏秋冬,天热天寒,你得在那儿站着,还得有官员的姿态仪表,四周有五百锦衣卫会来回走动,专门查看,看谁咳嗽、吐痰、放屁……一旦有不讲精神文明的行为,锦衣卫会用笔记下来,考功的时候作为参考,严重的直接当场廷杖甚至下诏狱。
[月明立傍御沟桥,半启宫门未放朝],事实上,赖着不上朝的官员一抓一大把,锦衣卫也不可能真的就跑去官员的家中去从被子里头把官员拽出来,即便是朱元璋那种杀神皇帝,很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那折著名的逸话,博士钱宰编书之余口占一绝[四鼓咚咚起着衣,五更朝罢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朱元璋从锦衣卫口中得知,第二天就对钱宰说,朕可没嫌啊!改个忧字如何!钱宰吓的半死,朱元璋还能对他开玩笑说[朕今放汝回家睡觉]。
这坑爹的早朝明明没效率之极,上千的官员在那儿站几个时辰,只能处理五件事情,而且非四品以上官员不能开口,百官们私底下怨声载道,非要打个比方的话,早朝相当于五百年后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而且每天召开,这简直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爹。
不过,万历十一年的朱翊钧亲政未久,对国家大事还充满了热情,等再过数年,他就会明白,每天的早朝叫做[坑爹],他写的圣旨没内阁盖章叫做[片纸],然后,热情大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庞大的帝国没他这个皇帝照样转。
对于今天的早朝,朱翊钧还是很有些期待的,只是,突如其来的凤凰座流星雨把大明朝廷上下弄了个措手不及,这时候的大明在天文历法上已经开始大踏步的倒退,历史上记载过好几次钦天监推算日食错误,所以,早朝按例处理五件事情,朱翊钧就很郁闷地发现,他必须要下旨自责,也就是说,因为一场流星雨,导致大家都认定他朱翊钧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天爷怒了,在警示他,那么,作为皇帝,他要检索自己的德行,并且昭告天下,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甭管有事没事,写一份检讨书,要深刻,还得登报。
无论谁碰上这事儿,都会很冤屈的,不过,作为大明的皇帝,朱翊钧只能自认倒霉,捏着鼻子承认了,凤凰座流星雨是他朱翊钧弄出来的……坐在龙椅上没精打采的朱翊钧这时候才觉得爱妃说的话有道理,跟朝中的这些老狐狸相比较,自己的确少吃了几十年的盐。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时候有人出列说公道话了,说话的正是文渊阁大学士王锡爵,王锡爵认为,从万历九年缅甸老王莽应龙去世,缅甸国顿时无人约束,这两年来多有和云南布政司辖下多个宣慰司、安抚司发生摩擦,如今南方陨星如雨,想必是上天警示,缅甸有不臣之心……内阁三辅王锡爵这一番话说的朱翊钧心花怒放,心中刚说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人了,屁股抬了抬,刚要起身说话,张诚在他身边低声咳嗽了两声,他顿时想起来昨日之事,顿时又坐了下去。
王锡爵长篇大论了一通,末了就说,应该派出勋贵能员,总筹对缅甸事宜,像是这等番邦小国,的确是要敲打敲打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爬了上来,远处有太监们开始用水车把水淋到宫殿顶上,这样便能让整个宫殿变得凉爽,三四个人高的大水车从御沟中抽出水来,再带到宫殿上头,水哗啦啦顺着屋脊往下面流淌,落在水磨白玉石上溅得雾蒙蒙一片,太阳一出来,便在水车旁边折射出七彩虹桥来,宛如仙境。
不过,百官们早就看习惯了,根本不去注意,而只是盯着大学士王锡爵,有人隐约就从当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果然不出所料,王锡爵保举了一人,就是德妃娘娘的亲弟弟郑国蕃,为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总筹对缅甸事宜。
这话一说,朝中诸公顿时明白了,王阁老这是在公报私仇,谁不知道那郑国舅拿佛郎机炮把王阁老家给拆了,如今王阁老耍了文人手段,把那位郑国舅给拱到南方烟瘴之地。有些厚道的忍不住就微微皱眉,心说这王阁老还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人家郑国舅是拆了你家的府宅,可那也是你家那位榜眼少爷率先招惹人家的,你如今一脚就想把人家踢到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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