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卉说自己喜欢吃甜的。
但她一次都没有收过纸杯蛋糕。
香卉说粉红色串珠手链太土,却也收下了,她从来没戴过,其他人不知道她把串珠手链收哪里,有些人说她扔掉了,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却也不想太过探究。
“不是的。”来的人急切得说,“有人看见她从酒局里出来了,就是前天晚上。”
“然后?”中原中也说,“前天晚上出来的,昨天今天去哪里了。”
“不知道。”
“她从酒局里出来,平太跟往常一样站在酒吧的后门口等她,酒保说他们是互相搀扶着回来的,回来着回来着就不见了。”
“不见了。”中原中也重复一遍说,“也许去做别的事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很急切的孩子忽然爆发了:“不,绝对不可能!”他说,“最近这一带失踪事件频发,我们说好每天要互相联系一次,他们不可能与所有人不联系,更何况……”
“等等。”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叫做失踪事件频发?”我怎么会听说过?吉次郎一愣,连蓬勃的怒意与焦虑都跟着一起凝固了,他嘴巴开合好几次,还是决定由自己来说这件事:“从半个月前开始,贫民窟里就失踪了很多人。”他苦涩地说,“都是20岁以下的,一开始四五岁的孩子居多,后来年纪大的孩子也开始不见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中原中也机械性重复。“我们觉得,没有人敢拐卖羊的人。”吉次郎诺诺说,“其他人的失踪跟我们关系不大。”
中原中也的后槽牙卡在一起,咯吱咯吱作响,却没有说话。
他是个聪明人,很容易明白了吉次郎的意思,他们自恃组织武力够格,不会有他人进犯,便干脆把消息向中原中也封闭了,免得他上街溜达时听见他人悲愿,连带着被说动多保护几个人。
其实中原中也不会,他固然是羊的良心,却没有博爱至此,相反他的暴力性在黑手党组织也出类拔萃,如果他知道失踪的情报,就会把羊的人聚集在一起,看护他们的安全,而不是盲目扩大自己的保护圈。
他也没叹气,只是把双手插进兜里:“失踪地点在哪里?”他问吉次郎。
“我、我带你去。”
……
“侦探会接小案件吗?”津岛修治问,他们已经到横滨了,站在一条横跨南北的大路上。
“偶尔。”太宰治说。
他们面前是康庄大道,左侧是铁丝网与灰扑扑的矮楼,右边是天空树与电视塔,津岛修治第一次来横滨,却不妨碍他联想到东西柏林,于是他问太宰治:“会有人挖一条地道,连通城市的两端吗?”
“事实上。”太宰治说,“这里不禁止通行。”
“连身份证明都不需要出示吗?”
“连身份证明都不需要出示。”太宰治伸手指向灯柱说,“但右边的城市有监控,有军警,物价不低,跑进商店后如果偷了东西就要被通缉。”更重要的是,“野狗在垃圾堆里呆久了,就不想从巷子里出来。”
“人在龟壳里缩久了,也会变成胆小鬼。”
……
三天前
夜。
平太抓着香卉在街上飞奔。
他是贫民窟常见的少年,小平头,身上有刀疤,可能有枪孔,但他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
平太的身材很单薄,一个人但凡从小挣扎在垃圾堆里与野狗抢食,都会跟他一样,好在他的个子很高,穿上有垫肩的外套后甚至有些魁梧,香卉帮他找了布料,一层一层缠在腰上,以充实空荡荡的外套,现在他看上去再也不像是瘦弱的稻草人,而像黑手党人的预备役。
他对自己的未来规划也是那样,加入一个黑手党帮派,尽可能地向上爬,起码不要死得太早,如果他死得早了,不法收入的唯一受益者就是香卉。
“你发什么疯。”香卉也听见他说话了,作为回报点了根烟,并且把烟圈全吐到平太脸上,少女其实不太会抽烟,她只是把烟草藏在裙子里下,在必要场合做出老练的姿态,为了吐出烟圈,她咳嗽了很久,以至于平太不得不拍她的后背,给人顺气。
“自己挣的钱自己花,我不欠你人情。”她说,“你的钱养你自己,我的钱养我,不是很好吗?”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谈好了,下个月就到这家店做女招待,他们就喜欢我这种年纪轻的,到时候也能从羊里退出去,你找个工作,我们都出去了,刚刚好。”
“你要退出羊?”平太惊讶极了。
“要不然?”她没好气地说,“我16岁了,放日本其他城市都能结婚。”其实她才14,最多15,香卉对外一贯宣称自己16,她渴望自己成为年就最大的一个。
她骄傲地宣布:“老是让个一点点大的小孩儿保护,丢不丢人,成年人了,就算不能肩负起责任也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她比了个高度说,“中也的身高比我还矮,他就是个小孩儿。”
“那群人有脸,我没有。”
她其实与中原中也交集不多,但前几次羊跟其他组织抢地盘,她也受到了切实的好处,甚至在酒吧里工作,别人都会因她的归属而尊重两分,从这角度看,香卉无疑很感谢中原中也,不过她是大姐头性子,也讨厌一直被人罩在羽翼下。
她给中原中也送过几本书,还有点新鲜的牛奶,没说超过五句话,以上就是他们的全部交集。
从此方面看,她很看不起羊里面年纪一把大的其他成员。
平太没说话,其实他希望香卉一直呆在羊里头,中原中也年纪小是小,异能很强大,而且他重义气,再过几年就能在贫民窟威震一方了,倘若香卉一直在组织里,肯定能受到庇护,但他知道对方的性格,更知道她不会答应。
“就这样吧。”香卉说,“我要去工作了。”
“我、”平太出声叫住她,“我被雇用在酒吧门口看门。”他很局促,“是侧门。”
“行。”香卉说,“结束后我来找你。”
他们本来应该一起回家,香卉与平太各有小窝,两栋屋子紧挨着。
[怎么会这样?!]
平太抱昏死过去的香卉飞奔,他不懂眼下的情况,香卉很能喝酒,往常两三点钟就出来了,今天却迟迟不来,他狐疑地从另一个侧门绕进店里,却看见了能装一人的麻袋,仓库了陈列了好几具麻袋。
他本能察觉到不对,于是颤抖手打开,第一人就是香卉。
她开花的假睫毛掉了一半,妆被汗水糊成一团,好在人还是有气的。
于是平太什么都不想了,抱起香卉撒腿就跑,他的目的地单一,就是医生那里。
有人追上来了,一个、两个、三个,他挪动筷子似的两条腿,以最快速度奔跑着,试图脱离他们,甩开追兵。
“中也!中也!”
平太绝望地大喊:“救救我们啊!中也!”
……
中原中也捡起一串手链。
粉红色的,由玻璃珠子串成。
男性会觉得它很适合女性,女性会觉得它很土。
平太送给香卉的珠子,就是这样的。
吉次郎站在他身后,焦虑不安,中原中也看手链几乎看出花来,而吉次郎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路中途停下来,刨开泥土,拾起垃圾。
[我们要不要往前走,酒吧就在前面。]话在舌头尖打了好几圈转,差点就吐出来了,只听见身后响起清脆悦耳的童音:“你想把它往手上戴吗,真女气。”
中原中也的脸扭曲了。
[你想死吗,臭小鬼。]
……
咖喱店的大门被推开,风铃一阵一阵地响。
“欢迎光……是你啊。”
“是的。”o说,“不,不用忙了大叔,今天不是来吃咖喱的。”他讲,“我有一份工作,有段时间不能回来吃咖喱了,而且马上就要动身。”
“离开前我想问,有收到回信吗?”
“有。”做咖喱的大叔把雪白的信封放上桌头。
“路上带着看吧。”他促狭地挤眼睛,“它比我们家的咖喱有回味多了,对吧。”
o说:“不,性质不同两者无法放在一起比较。”他把心揣在怀里,位置近胸口,“我去工作了,大叔。”
“路上小心。”
下一站,横滨。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始的信说的也是我对两卷的看法
文野这一卷写起来要比小英雄难太多,它的艰难在于,社会是完整的、较为真实的,人是多面发展的、成熟的,因为社会不需要太宰来改革,就无法产生宏大叙事,格局似乎就小了。
所以,他从拯救一个社会,变成了拯救一个人。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以为他们不仅仅愿意做出盛大的壮举,也愿意救下卡在树上的猫,而本卷中“英雄失格”里英雄的成分,可能会通过拯救个人这一微小事件来推动
ps: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我想要评论,但不写作者就有话说就常常没评论(x),大家给点回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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