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你快起来吧,并不是你有异能力她的病就会好。”
“我是一名医生,哪怕病患有一点点生存的可能我都会通知家属,但她是真的不行了。”
”别看是小诊所,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包括可爱的护士与检测机器,血项检查、骨髓检查、尿酸浓度检查、细胞遗传学检查都安排她做了,结果也是大医院出来的。”
“是血液病哦,小家属。”他说,“而且是晚期,绝对无法治愈的那种,我们能做的只有让对方尽量无痛苦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而已,出于人道主义,注射一定量的吗啡也毫无问题。”
“我明白了。”明亮的眼眸沉淀下来,中原中也站起来又对森鸥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
……
贫民窟忽然多了一个新组织,小范围的人知道组织的威名,羊,很久以前是一群草食动物互相取暖,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援助组织,从某一天起却获得了惊人的武力,就算是小的黑手党团体也不得不畏惧。
“好厉害啊中也!”
“我们有房子了。”
“枪,竟然是枪!”
“新鲜的面包实在是太好吃了。”
“有了这些武器我们也可以对付大人了!”
与中原中也年龄相仿的孩子手舞足蹈,稍微年长一点的也喜上眉梢,中原中也对几个雏妓说:“你们不用去辛苦的工作了,需要什么我都能带回来。”
有些人放弃了工作,被供养,有些人惴惴不安尚且处于观望状态,有些人却直接离开了。
春琴日复一日躺在床上,含笑看其他孩子,她的笑容里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隐忧。
“你想看书吗,春琴?”中原中也问,他听说过春琴的背景,她不是贫民窟土生土长的,而是某一天忽然流落到此地,所以她有对文学的记忆对家族的记忆。
“不,不用了,”春琴摇摇头说,“这样就很好。”
“那你有什么要的,我都能给你找来。”中也迫切地说,“什么都可以。”
“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就足够了。”当她说这句话时,背后几乎在发光,春琴的一只手放在中原中也的脸上,眼神忧郁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办啊,中也。”
“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啊。”
[或许,我根本不应该把你带回羊,给你名字。]这些话她都咽回肚子里,实在不能说出来,[中也是忠义的人,因为是忠义的人,就会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在羊成为一个惹人厌的组织,背弃中也之前,它就会像是一条绳子,牢牢地拴在他的脖子上。]
[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她在死前流泪说:“对不起,中也。”
泪水实在是太悲伤了。
中原中也十分茫然:[为什么要抱歉?该抱歉的是我吧。]
他知道,从今天起,被视为母亲的人,永远离他而去了。
……
监控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中原中也的回忆也走到尽头,他记得自己当天没有用异能力,对鄙夷雏妓的孩子拳打脚踢,所有人都畏惧他,躲得远远的,就算是见到中原中也也只敢陪笑。
背后他们都猜是少年首领迷恋上雏妓才会这样。现在的羊里面,认识春琴的人都太少,他们都不吭声,默默将中原中也打人的事看在心里,或许是赞同的,却什么都没有说。
更多人没听过春琴的名字。
“你看,”葛藤指点屏幕,“她已经从正门出去了。”
穿一袭红裙的香卉同葛藤点点头,今晚她没找到合适的客人,有几个肥头大耳的人趁机占便宜,他都忍了,中原中也看的火冒三丈,记住那几个人的脸发誓要给他们好看。
果然,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就算是失踪,也是从酒吧出去之后,跟我们关系不大。”说着他暂停了屏幕,“这样可以吗?”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
……
津岛修治走在街上。
[如果让小矮子进行独立调查,第一件事绝对是到酒吧里询问两个人的去向,然后再调监控出来看,这是最老套的调查方法,只要脑容量比蛞蝓大就都能想到。]
[我的调查方法怎么会跟小矮子一样。]
他再度晃荡到了事发地点,从那里顺着某种特殊的路线慢悠悠往回推。左拐、右拐、直走。
刚才津岛修治多问了吉次郎好几个问题,比如平太家住哪里,香卉家在哪里,他们常去羊哪个据点,聚点又在哪里之类。
吉次郎是平太的跟班,对以上问题了如指掌,津岛修治根据他的叙述绘制地图。
“女性的话,就算是不穿高跟鞋奔跑,也是绝对跑不过成年男性的。既然能跑到这里的话,多半是平太带着跑的,”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不对,这个距离还是有点近,应该不是拽着跑的,是……”
他陷入深思:“原来如此,一方已经失去意识了吗,既然这样的话,应该是在酒吧内出问题的,她没能从酒吧里出来。”
他又放慢脚步,街左右藏了些隐秘的巷道,津岛修治极富有耐心的,一条一条地搜过去,终于看见几只大纸箱,孩童蜷缩在纸箱子里,像只流浪动物。
“找到了。”他眉眼弯弯,“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不出所料,没有人理会他。下一秒,津岛修治从怀里掏出一块面包,“回答我问题的人,可以得到它。”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目露凶光,他们的爆发力很强,像被激怒的猫,冲着津岛修治就扑上去。
孩子还是笑眯眯的,仿佛没有被包围,他极其灵活地从怀里掏出枪,精准的射穿第一人的大腿。
枪无声的,人却被震慑住了。于是他抬起腿,横扫第二人,随即将他的脑袋狠狠地踩在地上,毫不留情,人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那是头盖骨与砖头地摩擦的声音。
毫无疑问,他表现出了某种相当可怕的特质。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他说,“最近夜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听见人喊救命了吗?”他顿了一下,“好好说,面包就是你们的。”
孩子们踟蹰了。
“有人喊中也救命。”
“中也?”
“中原中也,羊的王。”
“让我猜猜,橘色头发的小个子?”
“是的。”
“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某一天夜里。”
另一个孩子说:“我看见了,是香卉和平太,有人在追杀他们。”
“你认识香卉?”
“认识,香卉姐姐是个好人,她会给我们送饼干。”
“不过。”有个孩子说,“那天晚上没有听见笛声。”
“笛声?”
……
“笛声?”太宰治坐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一张一张看资料。
“是的。”森鸥外说,“一开始诱拐事件并不像现在这样,被带走的都是年龄在八岁以下的孩子,我听到传言,有的孩子告诉我,那几天晚上,他们都能听见笛声。”
太宰治说:“哎呀,那不就是《哈默林的花衣吹笛人》吗?”
他讲了一个笑话,森鸥外却能立刻接上:“是啊,因为没有给报酬,孩子们都被带走抵债了。”
这是个常被提起的童话故事,一座城市内鼠患肆虐,全城人束手无策准备弃城,此时一个穿花衣的吹笛人出现了,他说自己能够解决鼠患,只要付报酬就行。城里的人同意付钱,花衣人走到吹响了笛子,老鼠们排列摇摇晃晃投河自尽。但在鼠患结束后,城里的农民又不同意支付报酬了,于是愤怒的花衣人再度吹响笛子,一边吹一边往城外走,孩子们拍成一排,跟着他一起出城了。
“简直就是个黑暗童话啊。”森鸥外说。
“不,我不那么认为。”太宰治说,“我想将它称之为诉说契约关系的故事。”他用食指绕自己的头发,“你看,孩子失踪的原因,是居民没有遵守契约对吧,换言之,只要他们付出应该付的钱,就能解决这件事了。”
“是因为他们贪婪,结果才如此的。”
“你认为没有遵守的是什么契约。”听到这里,森鸥外已经明白了,怕是太宰治之前在贫民窟里转了一圈,受到了一些启发,现在才出现在这里,跟他悠哉悠哉地讨论情报喝茶。
“我还不确定。”那人却又装傻了,“有些问题还需要论证一下,是不是真有笛声,孩子们又是怎么被带走的。”
“说不定是异能力。”
“说不定啊。”
“异能力真破坏规则。”
“谁说不是。”
“不过。”森鸥外笑了,“世界说到底还是普通人主宰的,普通人制定规则,异能力者即使打破规则,也只是以城市为单位的,说到底只有团队的力量才是无限的,而个人是有限的。”
“真的吗?”他听见了太宰治的声音,幽幽的,像是冬日里的冷雪,“个人能力是有限的,但它的限度可能没有你想象得小。”他笑了,拿起桌上的一张纸。
他把纸举在窗前,阳光穿透玻璃,又穿透纸,字都变成透明的。
“一个人只要不畏惧生死,就能超越自身的极限。”太宰治轻声说,“一个人只要不怕生,又不怕死,就已经在精神上成为神明了。”
“这样的人,很难打败。”
“唔。”森鸥外说,“还有你会觉得艰难的事吗?”
“事实上,很多。”太宰治想,“光是想着如何活过今日,就已经要煞费苦心了。”
“那我换个问法。”森鸥外轻声说,“还有会让你失败的事情吗?”
太宰沉默了。
“大概有。”
他说。
“我是个人,而人很脆弱。”
“只要是人,就是会失败的。”
……
“啊。”
织田作之助下车了。
他仰起头,看宏伟的车站,看车站正门写的几个字。
“到了,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