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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手上的船票隶属于日本政府机构,那眼前的青年就肯定是政府的密探,就卡拉马佐夫对密探浅薄的了解来看,这群人都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并且善于隐忍,直接问到当事人面前是不智之举,除非他另有什么算计。
他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太宰表现得像个混球,他一副“我都明白”的模样说:“啊,是的,我了解了,这是个秘密对吗,要到最后一天才能公布的秘密。”
[不,当然不是。]卡拉马佐夫想,[我是书的造物,它是我的上帝,如果我拿到了书,就可以更改自己的命运。]
他又为什么要通过交易的方式苦苦支撑自己的生命。
“你说的是哪本书?”卡拉马佐夫伪装不解,“达芬奇的真迹、初版的大百科全书还是说你喜欢jk罗琳?她的书昨天卖出了,还是签名本,好父亲会用它去哄小孩儿。”
“真可惜。”太宰治遗憾地摇头,“我家孩子不喜欢读童话,不仅仅是童话,就算是科幻小说他都嗤之以鼻,就喜欢各国的名著。”
卡拉马佐夫斟酌说:“他真是个,品味高雅的孩子。”
“是吧。”太宰治把称赞全盘收下了,“他的阅读选择向来好。”
“如果不是以上书本的话,就太可惜了。”他说,“已知的拍卖物品就是这些。”
“我原来就不准备听见先生你的回答。”太宰治说,“只能期待最后一天,在拍卖会上看见那本书了。”
“……”
“先生你得知道,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空穴来风,即使事实与最初版本相去甚远,总有关联。”他若有若无地强调,“这艘船上的人,很多都听说过书,也是为了书来的。”
“……”
“那我先走了先生,希望今晚的拍卖会还能看到你。”太宰治离开了,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卡拉马佐夫又将船搜了好几遍,没有找到破损,更不知道沙漏改变流速的真相,他勉强主持了20号跟21号的拍卖会,兴致却不很高,头上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时,能够吃得下饭就证明他心理素质不错。
书、书、书,太宰与他简短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卡拉马佐夫抬头,视线穿过摆放错落有致的餐桌,他看见了太宰毛茸茸的脑袋,青年的发丝细且柔软,他几乎没有用梳子打理头发,更不要说用发胶把额前的碎发抓上去,这跟餐厅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穿了一袭黑西装,跟涩泽龙彦谈笑风生,两人年纪差不多大。
卡拉马佐夫知道涩泽龙彦,更明白他是个危险人物。
他目光如炬,探照灯似的打在太宰治身上,后者感觉到了,他抬头,对卡拉马佐夫举杯。
卡拉马佐夫没办法,他惊叹于太宰治的精准直觉,并不得不举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同他致意。
“你在看什么?”涩泽龙彦问。
“一个老朋友。”他说,“我在同他打招呼。”
听见老朋友三个字,涩泽龙彦也挑眉,他好奇心大涨,顺视线看过去。
“卡拉马佐夫?”他说,“你们是朋友?”
“可能是我单方面认为的。”太宰治托腮,“他初次见我大概是……”他数了数日子,今天是7月22号,“六天前吧。”
“上船的那天。”涩泽龙彦说。
“没错。”
“那怎么能说是老朋友?”涩泽龙彦拿了一只完整的苹果放在手上把玩,“就算是一见如故,也太过了。”
“这么说吧。”太宰治为自己拿了一杯冰淇淋,“作家的话,不是会称自己笔下的人物为老朋友吗?”
“还有神交已久的对象啊,隔着书本的另一位作者,导演之类的。”
“精神交流。”涩泽龙彦还是兴致缺缺。
“对,没错,精神交流。”
太宰治笑了:“你看,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早就认识他了,我了解卡拉马佐夫的生平,知晓幽灵船,过去、现在、未来,那些我都知道。”他说些意义不明的话,看向卡拉马佐夫,横在中间的其他人、桌子、椅子,全部消失了,他眼中只有一个人。
他算人吗?
“听起来真奇妙。”涩泽龙彦的表情还是那样,该说是微妙好还是兴致缺缺好。
“对吧。”太宰治说。
“如果能通晓一切,你就不是人类,而是神,是上帝了。”
“谁说不是。”与他露出相似假笑的青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