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白秋坠落悬崖之后, 江文景便彻底疯了。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唐棠”,完全是下意识叫出来的。
唐棠。
她真的是唐棠?
为什么她才是唐棠?她怎么可以是唐棠……他怎么可能弄错?!
江文景身子晃了晃,忍着喉间腥甜的血气, 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下追着跳下去,却被其他修士险险拦住, 有人急忙劝道:“不过是个妖女, 前辈莫要忘了, 我们追随前辈攻上来,全然是为了在今日一举杀了那魔头!”
“过了今日!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您真的要为了这个妖女耽误大事么?!若让那魔头平安度过今日,后果可想而知!”
是了……
他是来杀青烨的。
江文景被人拦在在悬崖边, 脸色苍白地盯着看不见底的深渊,良久, 他狠狠闭目, 藏在袖中的手却攥紧成拳, 额角青筋暴出,哑声道:“继续搜。”
“劳烦诸位再下悬崖一趟, 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后来, 漫山遍野的搜寻便一直未曾停过。
白秋对唐棠并无杀意,唐棠虽被她劫持, 却并没有出事, 药王谷的弟子亲自为唐棠上了药, 但她刚刚包扎好手臂上被剑气波及的伤口, 便急急忙忙地过去找江文景。
她听人说,白秋跳崖了。
这一瞬间,唐棠是窃喜的,她讨厌那个白秋, 即使白秋不曾与她有过恩怨,她也说不上来的讨厌,如今的唐棠失去了美丽的容颜,更害怕喜欢的人为其他女子犹豫。
此刻的唐棠认为威胁没了,即使江文景表情阴沉,她也只是单纯地以为,江文景是因为失去引出衡暝君的诱饵而愤怒。
她知道自己坏了事,但不曾后悔。
她便跟在江文景身后,随着他走了很远很远,一直走到山脚下,即使脚崴了,鞋磨破了,也还是锲而不舍地跟着,因为心虚,不敢多说一声委屈的抱怨。
就怕他生了她的气了。
江文景从头至尾没有回头,除了一路杀了好几个魔修,便一直死气沉沉的,背影冷漠决绝。
唐棠咬着唇,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一路走进荒凉的峡谷之中,穿过嶙峋的怪石,来到那悬崖底下。
她看到他开始四处踉踉跄跄地寻找着什么,动作狼狈而慌乱,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是极为茫然的哀恸和慌乱。
这样的神情,唐棠从未在他脸上见过。
无论什么时候,师兄在她眼中,都是从容淡然的,淡然到甚至冷漠无情,什么事情都无法真正地触动他,他待她极好,却也从未流露过那些失态的情绪来。
即使唐棠拼了命地讨他欢心,也只能换来他温柔地对她笑笑,仿佛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只是他所有安排中的一小部分,她是他养的一个小物件儿,极为需要,却绝非不可或缺。
唐棠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仿佛突然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悬崖底下有什么呢?
唐棠听说,是那个白秋跳崖了。
那个白秋……为何她能让她的佩剑产生共鸣?为何突然间实力大涨?唐棠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可她又不敢承认这样荒诞的念头。
一定不是的。唐棠这样安慰自己,她才是师兄最喜欢的人,那个白秋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妖女罢了,师兄下来找她,一定是为了威胁衡暝君。
一定是这样的。
师兄不理她,只是因为她坏事了,她擅自对白秋动手,才导致白秋趁机逃了。
“师兄……”她咬唇追着江文景,差点被石子绊倒在地,脚踝痛得她皱起眉一声,忍着疼跌跌撞撞地追过去,不停地叫他:“师兄……你到底在找什么……”
“师兄,你是生棠儿的气了吗?棠儿知道,当时不该这么失控的,可那个白秋……她口口声声污蔑师兄,棠儿也是生气……”
“师兄,棠儿知道错了。”
她还未说完,便看见面前的男人转过身来,血红的眸子盯着她,蓦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师兄你……”
唐棠突然呼吸受阻,被他用力捏着脖子,他手指间的力道很大,指节泛白,唐棠感觉到强烈的窒息和疼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努力掰着他的手,挣扎起来。
“师……师……兄……”
面前的人,眼神冷漠地盯着她,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深沉难辨的情绪,甚至含着戾气。
他手指用力,缓缓地将她提得双脚悬空。
唐棠感觉自己窒息得快要死掉了,双脚在空中无助地蹬动,难以置信要杀她的人居然是师兄,是她一直这样喜欢着,并且无条件信任的师兄。
师兄为什么要杀她?
唐棠的心里突然酸涩起来,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落在他的手上,感觉到胸腔里的空气还在迅速抽离,眼前的人逐渐模糊起来……
“江兄!”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江文景倏然回神,猛地松开手。
唐棠跌坐在地,空气灌进了鼻腔之中,她撑在地,开始疯狂地喘着气,喉间疼痛欲裂,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直流,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
宋颜瞥了地上狼狈的女人一眼,跨步追了上来,沉声道:“江兄,我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但无论如何,唐……她是无辜的,你杀了她也无用。”
江文景甚至一眼都懒得赏给地上的唐棠,沉着双眸转身,冷淡道:“当初是我弄错了。”
“但是我不明白,为何我会弄错。”他抿起薄唇,闭目道:“明明我抢来了她的魂魄,分明应该是她……原来一直弄错的不是青烨,而是我……”
他口口声声说白秋是替身,三番四次差点杀了她。
纵使有过一刹那的怀疑动心,也不曾细想,强迫自己相信,他所爱的女人,分明是在他身边,任何的相似都只是巧合罢了,是那魔头负心,而非是他无情。
原来……他才是最自作多情的那一个。
这让他如何甘心?
宋颜看着江文景泛红的眸子,心知他有些不太冷静,能让他如此失态,可见前世的唐棠,的确成了他最意难平之事。
白秋就是唐棠。
他那无害的小师妹,在广虚境生出心魔之后,即使服用了他留下的药,也还是无可避免地入魔了。
宋颜心底五味杂陈,也颇有几分世事无常的无奈与惆怅,但看江文景如此,他还是低声劝道:“江兄,千年前你是我师兄,我便认真劝过你,你与她不合适。”
“但你一意孤行。”宋颜抿唇道:“即使重来无数次,又能如何?即使她在你身边重生,你又真的付出过真心么?在今日之前……”
宋颜瞥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唐棠,冷淡道:“在今日之前,你也未曾对棠儿师妹有多在意。”
像这样的凉薄之人,说不清他爱的到底旁人,还是他自己。
唐棠于他,到底是喜欢之人,还是一个得不到的执念?
这是宋颜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讳,他性子温润,不爱与人争斗,也素来不是干预旁人的性子,江文景与唐棠之间的事,他从前也并不会插手分毫。
所有的事落在他眼里,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宋颜静静地直视着江文景,又说:“她是魔,前世是魔,此生即使不是魔,如今也已入了魔道,你和她错过两世,她注定不会再属于你,又何必强求?”
江文景失魂落魄地站着,摇头道:“我不信。”
他不信。
等他找到白秋……不,找到唐棠,他一定好好向她解释,他分明如此喜欢她,为何独独争不过那条青藤?
江文景转身,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宋颜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微微垂下眸子。
“宋师兄……”
身边,女子嘶哑微弱的声音响起,宋颜感觉到衣袖被扯动,循声看去。
唐棠仰着头,无助地看着他,脖子上还残留着青紫的掐痕,她鬓发乱了,衣裳脏了,哭得梨花带雨,狼狈不堪地问:“宋师兄,他是不是不要我……我该怎么办……求求你,为我说情好不好……棠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女哭得伤心,好不凄惨,宋颜见惯了被宠得骄纵活泼的唐棠,如今已是第二回,见到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
宋颜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不得不说,她虽不是真正的“唐棠”,但这些年来,以唐棠的身份活着,接受着那些属于唐棠的过去,也全然将自己变成了那个“唐棠”。
她被江文景调.教地极好。
乖巧,听话,死心塌地,从不任性,将江文景视为她的一切,离开他便也无法活下去,即使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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