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欲饮一杯无?”花艳骨趴在桌上,指尖勾着鎏金小酒壶,朝掠影摇了摇。
门前站着的黑衣少年默默拍掉头上的雪,皱了一下眉头:“喝那么多酒……还出门么?”
“外面太冷,先喝点酒暖暖身子。”花艳骨单手撑着下巴,吃吃的笑,呼吸绵长带着脉脉酒香,声色慵懒好似醉人杜康,提着系酒的红绳随意一掷,酒壶便飞向掠影。
掠影接过酒壶,想了想,昂头将酒喝的一滴不剩,然后将酒壶丢回去。
花艳骨接过酒壶,将壶口对着掌心倒了老半天,然后哭丧着脸说:“你也不给我留一口……”
“回来再喝。”掠影一边说,一边走到柜边,掏出飞鱼服就往身上套――前段日子他总是被寒光抓去做牛做马,这飞鱼服和绣春刀就是那时候发下的。
“为什么要换衣服?”花艳骨奇道。
“安全。”掠影铿的一声收剑入鞘,平静的转过头对花艳骨说,“我发现,只要穿上这套衣服,一般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就会退避三舍,就连拦路的车马都会自动让出路来,你要
逛街,带上我再合适不过。”
花艳骨嘴角一抽:“锦衣卫原来还有这种用途……妙哉,回头你写成折子给寒光送
去,让他给你加官进爵。咳咳,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恐怕既没有纨绔子弟也没有花花公子啊……”
掠影一楞:“你要去哪?”
“我去市集。”花艳骨说。
掠影立刻脱下飞鱼服,随手丢到一边,然后翻箱倒柜,捡出一套黄色监市服――锦衣卫指挥所若是闲来无事,寒光就会把他外派去去监市。监市负责管理市集,兼管市井之民的抽税之事,简而化之,可谓之城管。
“为什么又换?”花艳骨疑惑的问。
“省钱。”掠影默默将带子系好,平静的看着她,“我发现,只要穿上这套衣服,地摊小贩们远远见我,便会望风而逃……但只要追上他们,那吃什么都不用付钱。我很喜欢这种比试。”
“……这不是比试,大概。”花艳骨擦了把汗,“你还是换回来吧,我可不想跟监市一同逛街,那简直是迎风臭十里的行为。”
“哦……”掠影慢吞吞的换回一身黑衣,“想买什么?你要是怕冷,我可以出门给你买回来……最近我发俸禄了,可以买很多东西的。”
“我想买只猫啊。”花艳骨没听出他话中深意,一脸憧憬状,“天气越来越冷,我想弄只猫来暖床。”
“……”掠影猛然转头,双眸宛若被新雪洗过,明亮的慑人,他眉头一皱,沉声问道,“什么样的猫?”
“要胖,要毛色丰厚,这样抱起来才舒服。”花艳骨说。
“……我胖了。”掠影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而且很久没剪头发,头发很丰厚。”
“……”花艳骨,“而且猫还可以帮忙吃剩饭。”
“我从来不剩饭。”掠影平静的盯着她,“你的剩饭也是我吃的。”
“……还会撒娇!”花艳骨搜肠刮肚道,“会帮你舔嘴角粘到的饭粒!”
“……”掠影沉默的看着她的脸,确切的说是看着她的嘴。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脸凑上去,温热的舌轻轻在她唇边啄了一下。
花艳骨如遭雷击,定在原地,呼吸为之停滞,双目为之涣散,气血为之倒流……
掠影龇了一下牙,露出齿间咬着的那枚米粒,然后迅速闭上嘴慢条斯理的咀嚼完毕,对花艳骨坚定的说:“我也可以。”
“可以你个头啊!”花艳骨举起拳头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掠影没有避开。
花艳骨愤怒的转过身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喃喃低语。
“我什么都可以做。”他低低的说,“所以……可以不把我送走么?”
花艳骨脚步一顿,立在原地,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掠影身份成谜,来历蹊跷,所以前段日子花艳骨实在拗不过寒光,两人大吵特吵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花艳骨败下阵来,答应将掠影借给他驱策几日,一方面不得伤及性命,一方面全面彻查其身世。
一晃好几个月过去,直到证实云邪已死,才还了掠影清白。那天心怀愧疚的花艳骨做了一桌好菜等他回来,一开门,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她抬起头,看着他略显清瘦的脸颊,有些尴尬的笑:“一碗鱼肉拌饭。”他看了她很久,然后笑:“两碗。”
充满柴米油盐味的对话,一瞬间春暖花开,恍神间,两人就似回到了沉香镇里。没有身份,也没有猜忌,只有流水淡淡映桃夭。
那时,花艳骨以为他并未在意。
如今,她才发现,他只是将一切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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