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小轩窗,照我明镜台。
晚晚与云邪一拍即合后,便去了他的下榻之处。
那是一条花船,泊在江面上,红袖招,点绛唇。
船上老鸨明显对云邪马首是瞻,早早的停靠在岸边等着他不说,见他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上船,也不敢随便发问,只恭恭敬敬的将他送至一处偏僻房间,便退了出去。
外头风光旖旎,里面却是换皮之痛……
云邪执着刀走到晚晚身旁,平静道:“我也不是白白给你画皮的,第一,你要将你手中的情蛊给我,第二,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这有什么难的。”晚晚应承道。
云邪这才点头,抬手将麻醉药朝她递去。
“慢。”不想,眼前这小小女子居然挥手一挡。
“怕什么,一闭眼就过去了。”云邪散漫笑道。
“我不喝。”晚晚看着他,目色湛然。
云邪为之一愣:“你确定?”
不服强效麻醉散,便要亲身经历这画皮之苦,其痛苦不下于凌迟之刑,就算是铁铮铮的汉子都顶不住这种痛苦,区区女流之辈,居然敢妄言至此?
“我确定!”晚晚说完,抽出腰间苗刀,递到唇边,红口白牙,一口咬在刀刃上,尔后躺了下去,用眼神示意云邪可以开始。
即便是张狂如云邪者也不禁动容,本以为一刀下去,这不足十六岁的女孩儿必定要痛哭流涕,从床上翻滚下来,可是直至最后,她依旧只流血,不流泪。这份气魄,身为人杰,死亦鬼雄。
“天下还有你这般的奇女子。”最后为她包扎伤口时,云邪也忍不住赞道,“真不知道南诏蛊王吃错了什么药,硬要留下那个蠢丫头,将你给送了过来。”
“你知道的倒挺多。”弯刀躺在枕边,晚晚看着云邪,声音因为失血而沙哑,而双眸则冷的发亮,就像磨砺过的刀锋。
父亲给她血肉,母亲给她皮相,她用血肉护卫南诏,大战三十场,小战无以计,落下一身的病,满身的伤,可他们却说她一生荣华富贵,逼她将手中仅有的东西交出来,给那柔弱可怜的妹妹,逼自己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她,然后代替她远嫁楚国,逼她用自己的脊梁骨,当妹妹的垫脚石。既如此,她便将这一身的血放干,将这一身的皮相剔除,只当他们从未生过自己,只当世上从未有过晚晚这个人,这皮相再美,她也不要,宁可生生剥除,甩在地上,也不给旁人做嫁衣裳!
当最后一圈白绢围上晚晚的脸颊,晚晚忽然将手心中握着的东西射向云邪。
云邪抬手接过。
月光铺在他的手上,照亮那枚情蛊,半边乌黑,半边已被鲜血染红。
“我还以为要废一番周折才能入手。”云邪满意的将之藏进袖口,“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放手了。”
“那有什么。”晚晚淡然一笑,“痛过了,就放手了。”
十五芳菲,豆蔻年华,她也曾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深深慕恋着一个人,眼睛追着他的衣角,却又羞涩的不敢看他的容颜。他的名字总是挂在嘴边,仿佛他的名字与别人不同,别人的名字只是名字,而他的名字却是一颗糖果,放在舌尖,滚入喉头,便会甜了整个身心。
可这有什么用呢?
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被他推开的。
留在他身边的,却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也曾心痛难耐,也曾妒火中烧,曾经甜美的糖果,如今却成了一味穿肠□□,她咽不下,却又舍不得。连他做的那枚情蛊,握在手心,如一杯沸水,她十指合拢,拼命想要抓住这只杯子,却被它烧入骨髓,痛彻心扉,所幸,痛过了,就放手了。爱没了,便只留下恨。
月光曳进银盆,清水浸美人皮,此夜之后,再无南诏公主晚晚。
而尚有人不知其中利害,只道公主在京城里走失,要找国师寻个说法。结果反而在晚晚的房间里搜出一堆书信,这书信是她早早写好的,说自己在京城里遇上喜欢的男人,故抛弃公主的身份,与他私奔去了。苗女热情奔放,遇上喜欢的男子,常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区区私奔,放在南诏还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她这一走,剩下的人怎么办,他们拿什么跟国师和亲?难道拿他们这把老骨头么?
焦头烂额的南诏使节们连陪国师吃个年夜饭的心情都没有,就草草的收拾一下,打道
回府了。
那天狂风摇曳蚩尤旗,南诏使节的队伍蜿蜒如蛇,缓慢的向城外爬去。街道两旁,少不了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一女子,挤开人群,走到一名南诏勇士身边,与他攀谈起来,不经意间谈到与人私奔的南诏公主,她问道:“你们恨不恨她?”
“怎会?”南诏勇士大大咧咧的说,“公主她这辈子给南诏打过多少胜仗,她算对得起南诏了。现在她找到喜欢的人,跟着那人结婚生孩子去了,我们为她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恨不恨的?”
那名女子微微一愣,便笑了。帷帽落下白纱,一路滚到脚踝,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但仍然隐约可见她脸上和手腕上的白绢,渗着一股血气透着一股药香,将她严严实实的缠绕。
南诏勇士并不知道自家走丢的公主就在眼前,开开心心的聊了半会天,便洒脱的挥手作别。
留下晚晚,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了,才缓缓转身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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