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没有发胶这种东西。
这家伙,居然还随身携带发胶。
“这要求听着很简单。”泪痣青年简洁对夏幼晴说,“他答应了吗?如果没有答应,我同你去。”
你是谁?
夏幼晴面露迷惑,她没回答,只望着纪询。她来这里并非病急乱投医。她之所以不找袁越,是因为她恨袁越,但更因为,她信任纪询。
她在等待纪询的回答。
纪询看了看夏幼晴,又看了看霍染因。
这两个人都看着他。
“……好,走吧。我们三个一起。”
纪询突然拍板,他不给夏幼晴和青年反驳的机会,径自穿上衣服,去卫生间飞快擦了把脸漱个口,带着两人出门下楼,在前往夏幼晴朋友住所的路上,他简单地了解了情况。
夏幼晴的好朋友叫奚蕾,今年28岁,租住清安小区,之前在医院当护士,后来辞职做了月嫂,虽然不是住家月嫂,但她有专业知识,为人又乐观开朗,勤奋肯干,因此在月嫂中心颇受欢迎,收入不菲。
自从三个月前,她在医院门口遇到精神状态不佳、又没有家人陪伴身旁的夏幼晴,就对夏幼晴多方照顾,还约了夏幼晴每天早上一起散步,这是三个月来,对方第一次不告失踪。
“她有男朋友吗?”
“有,但我不太熟。”夏幼晴歉然道,“她的男朋友叫曾鹏,好像在修车行工作,但前段时间辞职了。那段时间里,奚蕾一直有点忧心忡忡,我还安慰了几句。后来——就没什么了吧,我没听说更多的。”
“你最后和她联络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九点十分。”夏幼晴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在洗澡,出来看见有未接电话,回拨时候无人接听;第二天再拨,电话关机。”
车子到了小区,夏幼晴下车时候紧张说:“我没有奚蕾房子的钥匙。”
“没关系。”纪询说着,扫了眼周围,往一个方向去,“等我五分钟。”
不用五分钟,两分钟后他就出来了,手里拿着手机,已经拨通了房东的电话:“阿姨你好,我是奚蕾的哥哥,她回老家匆忙,忘记把钥匙留下来了,我和我怀孕的妹妹在楼下等她……你马上过来?好的,非常感谢。”
这是怎么办到的?
夏幼晴满脸愕然,站在旁边的泪痣青年读出她的内心般解释:“这个中介公司距离小区最近,从人类的趋近原则讲,房东将房屋在这里登记出租的概率最高。”
“你是……”夏幼晴好奇这人身份。
泪痣青年没有回答,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没有真正落在夏幼晴身上,他始终在看纪询。
纪询挂了电话。
怀孕确实是个很有杀伤力的东西,蒋阿姨来得很快,到了也没对他们产生什么疑问,直接领他们上了楼,拿钥匙开门:“今天冷,你们赶紧进去,怀孕的小姑娘千万别冻着了。”
门打开,纪询拦住夏幼晴,最先进入。
这是个典型的单身公寓小房子,进门先是厨房,然后才是客厅与卧室。房子里头收拾得很干净,连抽油烟机都不见多少油污。
厨房的角落有个筐,很普通的竹篾编的箩筐,但箩筐的口缠了一圈干花,于是就连放在里头的几把最朴素的黑伞,都变得富有意趣起来。
再看挂在墙壁上的布艺,花色很杂,看得出全由碎布头拼凑,饶是如此,也轻轻巧巧遮盖了老式建筑墙壁上不可避免的裂缝。
一个干净整洁,极富生活情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不该犯这个错误。
纪询的目光从玄关处没收拾的泥土挪开。这一点点散碎的泥土,让人想到被蚯蚓反复钻磨后的样子。想到蚯蚓,软体的动物似乎就钻进衣服里,攀到皮肤上,沿着他的背脊悄悄往上爬。
他虚虚握起拳头。
今天真的有点冷。
屋内的装饰明媚阳光,空气却像寒窑一样冻,没有一点儿人气。
主人只是离开两三天而已,至于这样死寂沉沉吗?也许至于吧。房子总是要有人住的,没有人的房子,只是灰尘蛛网的壳子,和虫蛇鼠蚁的天堂。
他路过厨房,进入卧室,拘束的视线散开,先看见的是一束放在电视机柜上的花束,花束插在一个透明玻璃瓶内,玻璃瓶内没有水,鲜妍的花朵早在干涸中萎蔫,垂着头,软趴趴搭在玻璃瓶边沿。
玻璃瓶的底下,还有星星点点的紫红,是紫色花瓣揉碎后的痕迹。
风呜地咆哮,窗帘如蝙蝠翅膀一样抖动扬起,光线骤暗又骤明,他终于看见沙发上的小个子女人,和小个子女人身前的无数人偶。
女人横躺在沙发上,衣冠整齐,一只手虚虚垂落,其貌不扬的脸上,神色宁静,像是普通地睡着了,做个平凡的梦;她的另一只手,虚虚握着,掌心里有一只木雕人偶。
人偶是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圆润,衣裙鲜亮,头发漆黑,各个地方都被涂饰出上好的颜色,唯独那双眼睛,没有被点亮,是空洞洞的白色瞳仁,望着握住它的女人。
它的左眼下,女人拇指按着的地方,残留一抹紫红痕迹。
那是紫色花瓣留下的痕迹,但更像人偶的血液,正自木头中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