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二年的岭南注定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从这年的春天起,岭南南部诸州县就成了被上天遗弃之地。先是一个数十年未有的暖冬,天气熏暖,草木生春。入春之后天气却一天冷似一天,到了三月中旬,天气骤然变冷,一场冰雹从雷州向东横扫至梅州,紧接着就开始下雪,大雪一连下了三场,竟是一场比一场大。于是万物凋敝,已经吐露新芽的草木、庄稼顿时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
稍微有点人生阅历的人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但厄运似乎还没有完,进入到六月后,天气骤然放暖,瓢泼大雨连日不息,梅州、潮州、韶州等山区州县都受到了水灾。待进入六月后,连绵大雨加上台风海啸,又使得雷州、广州等沿海州县洪水泛滥成灾。
洪水在七月底结束,旋即就开始长达一个月的高温无雨天气。除广州一带,几乎所有的平原州县都发生了旱灾,灾情之严重真是百年所未见。
到了这步田地,即使是毫无阅历的少年也知道岭南今年是没一天好日子可过了。
与岭南其他州县相比,韶州的灾情并不十分严重,只是六七月间江水上涨时淹没了江畔一片低洼处的农田,旧城区普遍出现内涝情况,积水最深处超过一尺深,大雨中倒塌房屋三十三间,六个人受伤,没人死亡,即使与往年相比,受到的影响也不算大。
不过李煦还是抓住这个机会展开了一场舆论宣传战,常山带着十几个新招募的爪牙走街串巷,没用几天时间,居住在旧城低洼处的百姓就开始往高处搬迁,因为常山造谣说台风将至,韶州将迎来时常一个月的暴雨,低洼的旧城区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了。
在舆论上大造声势的同时,韶州新城的营建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中。付家到底是人才济济,运作这么大的一个工程竟也显得轻松老道,游刃有余,新城选址规划,征地拆迁,施工准备,三者齐头并进,丝毫不乱。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韶州地方请求营建新城的公文送入长安的当天,工部就判押呈请政事堂大会审议,审议当天通过,呈文送入大内,当天送入,当天天子就画了可。
还是原来的调调,修城可以,要钱没有,得地方自己筹措,地方士绅愿意垫资的,允许韶州地方以田赋做抵押,分期偿还,但利息必须固定,地方不得不随意调整。
有这些就足够了,付家看中的是新城里的地皮,利息不利息倒并不在意。
循例,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工部是必须要派员前来监督的,这位姓吴的员外郎还没出长安城,消息就传到了韶州。直到此时韶州地方联手付家营建新城的事才被韶州百姓所知。
谜底已经揭开,下一步就是各显神通分享这场盛宴的时候了,吃肉是没指望了,那是属于各路大神们的,啃骨头也轮不上自己,那是各路小仙和妖精们的,不过汤还是可以喝上两口的。这么大的工程付家连口汤都不给大伙喝,他以后还要做人吗?
当然即使是想喝汤也要有门路可走,无人引荐,便是清汤也没你喝的份。
于是一夜之间,杨参军的门前又热闹了起来,人潮攒动,车马不息,人们兴致勃勃而来,高高兴兴而去,杨参军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就那么一丁点汤水,也让他分配的妥妥当当,皆大欢喜。
不过杨宅门前的热闹情景没能持续几天,突然就变得冷默起来。
是汤水分完了?还是分砸了?都不是,是杨参军家里出事了。
长安城传来消息,杨参军的祖母凉州夫人杨葛氏于三月初六夜在长安病逝,享年六十八岁。大唐以仁孝治天下,官员闻丧报后,须立即举哀,同时报有司备案,解官守制三年。在这个漫长的守孝期内,除非天子下诏夺情起复,否则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杨赞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参军,夺情起复的事论理是轮不到他头上的,一个即将解官回乡的人,自然就失去了巴结的价值。
一夜之间,杨宅由鲜花似锦落得个内外皆缟素,杨赞披麻戴孝,在灵堂前写奏表请求解官回乡为祖母守制,同时向韶州刺史常思云上表请求辞去新城营造监督一职。
常思云将他手中奏表压住不放,忙着思考对策,人是肯定不能放的,韶州新城从规划起李煦就深度参与,他即是整个工程的策划者,也是推进工程的执行人,这事儿才刚刚开了个头,他怎么可以半途撂挑子呢?
若说别的事,可以找人顶替一下,独这桩事不行。这里面太多的细节即便常思云自己也弄不清楚,离开了他,营建新城这桩大事极有可能要半途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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