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热,连州城北二十里的一座土岗上,湖南营田副使兼连州攻讨使桂仲武闲来无事,在中军帐里睡了个午觉,天太热,桂大帅又太过肥胖,躺在竹榻上身下潆湿了一大片,仍旧无法入睡。左右也睡不着,索性就闭着眼养养精神吧,可是一肚子的事,他又哪静的下来?记忆的闸门一开,历历往事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辛酸苦辣甜,桩桩件件,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让秉性粗豪的桂大帅也生出几许感慨。
曾经鲜活的岁月而今都成了泛黄的记忆,记忆的书页一旦变黄变脆,离崩塌飞散的日子就不远了,人是靠着记忆活着的,记忆越多越鲜活人生就越精彩,丢失了记忆书页的人生还是人生吗?
粗豪的桂大帅是懒得去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东西的,自己不过是打个盹回忆一下往事,还玩起了思辨?真是莫名奇妙!
他现在就像一个只记流水账的先生,找到记忆的起点,按时间的页码一页一页地翻下来,记忆的书页由平面的纸张汇成了一棵记忆的大树,葱茂的树冠,深深扎入潜意识的树根,从树根的末梢往上捋来,自己的一生的图景就捋出来了,寥寥数笔的勾勒,浓墨重彩的泼墨,哭哭笑笑酸酸甜甜,原来自己曾度过了这么精彩又遗憾的前半生。
忽而却又烦恼起来。
让他烦恼的这段记忆是几个月前的,那时自己还在桂管经略使任上,督兵讨伐游离于王朝统治之外的黄洞蛮,蛮人不愿归化,结兵攻打州县,捕杀官吏,抢掠民财,不该征伐吗?应该,自己身为经略使出兵讨伐有何过错?没有错。
错在孤军深入加寡不敌众,竟然败了,三千军马死了一千,被俘一千,溃散五百,一场彻彻底底的大败,败就败了,胜败兵家常事,谁没败过?李药师还败过呢,何况是我。班师回城的路上顺便砍几颗百姓的脑袋,还是可以冒领军功的嘛。
这些老百姓跟蛮人沆瀣一气,为蛮人通风报信,运送粮草和伤员,骚扰官军的辎重粮草,他们该杀!自己的上上任,前任都是这么干的,自己以前也是这么干的,从未失过手!
可恨自己忽然倒了血霉,沿途砍杀百姓时不慎砍到了一个太岁头上,那太岁是个被罢官的御史,仗着在朝里待过几年,牛气哄哄的,地方州县官不放在眼里,老子他也不放在眼里,不放就不放吧,书生意气,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不跟他见识,他还不饶过你呢,他跑出来跟你理论,被自己那帮不长眼的亲兵一刀劈了,特么的蠢东西一刀劈死了也就算了,不过是一个被贬官的御史,死了就死了,老子堂堂一道经略使还捂不住这事?可恨自己那帮不长眼的亲兵打仗没料,出去打个劫也没料,一刀下去竟没把人砍死!
至为可恨的是没砍死你把他脑袋割下来也行呀,我派你们去砍百姓是来冒充军功的,不是让你们去练刀法的,可恨这帮不长眼的东西光顾着跟庄里的妇女亲热去了,事后又喝的大醉,稀里糊涂的竟让那个被劈断鼻梁骨的罢官御史给跑了。
这厮跑回家一看,好家伙整个一家破人亡,房子被烧了,父母妻儿一个不剩全给砍了,疑似他夫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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