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克凡心中一动,回身向那女子看去。
那女子咬着嘴唇低下头,不和汪克凡对视,汪克凡捡来那柄短刀,“呲呲”两声,割下了那少年的一缕头发。
那女子发出一声凄切的惊呼,奋力挣扎着想要冲上来,俏脸憋得通红,等到看清只割了一缕头发,才陡然松了口大气,眼神中却充满了疑惑不解。
他割头发干什么?
汪克凡来到她的面前,把手中的头发排成三缕,放在她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花教主,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子的面庞瞬间变得惨白,迎着汪克凡的目光对视良久,松开了紧咬的嘴唇,唇角上有一处新鲜的伤口,就是刚才跌落铁盘时摔破的。
她,就是女扮男装的花教主!
史阿大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汪克凡命他守住门口,不许其他人进来,然后冷冷地看着花教主。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花老教主的女儿,床上躺着的是你的兄弟,刚刚被你从武昌府衙中救出来,对么?”
沉默,花教主像块石头一样沉默不语。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装聋作哑蒙混过关?汪克凡懒得和她废话,一指床中那少年,对京良吩咐道:“把他带出去,送武昌府衙门。”
“等等——”花教主尖叫着冲出两步,却被史阿大一把拖了回来。
汪克凡一抬手,叫住了京良。
花教主喘息片刻,情绪稍稍平静,才黯然说道:“我叫花晓月,他是我弟弟。”
摘掉花教主的面具后,花晓月谈吐间也转成了平民女子的口吻,不再满口道法神仙,装什么得道高人。
“他叫什么名字?”汪克凡追问道:“你们到底谁是四合教的教主?”
“跑江湖的没个大名,大家都叫他花小弟。”花晓月抬眼看看汪克凡,突然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我才是四合教的教主,既然被将军抓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小弟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过他?”
汪克凡没接这个茬,自顾又问道:“你是女子,怎么会当上四合教的教主?你手下的教民不知道么?”
“两年前我爹被官府害了,教中的老人没剩下几个,我和小弟无依无靠,只好以治病行医维生,慢慢把四合教恢复起来……”
“你懂医术?”汪克凡心里一动,搞邪教的往往都会两手医术,比如汉末的张角就是个好医生,活人无数以至信徒如云,以太平教为班底发动了黄巾起义。
“我是家传的医术,不过小弟只喜欢刀枪,武艺还不错……”压在心底的秘密从未对人提起,花晓月被擒后自知将死,一开口滔滔不绝,把四合教的过往经历全说了出来。
和吴知府讲述的版本不太一样,在花晓月口中,四合教并没什么恶迹,花老教主医术精湛,传法布道之外,还经常治病救人,不料却遭到官府无情的剿杀。
花晓月逃过这一劫后,女扮男装慢慢收拢信徒,重新建立了四合教,花小弟却被官府抓住判了个死罪,她百般营救都不能得手,武昌府中却突然大乱,这才调集教民攻打衙门,把花小弟救了出来。
史阿大是个爽直汉子,京良是个热情少年,两人都被花晓月的经历勾起了同情心,目光中的敌意淡了不少。
汪克凡却面无表情,接着盘问:“四合教既然被定为邪教,你们就该隐姓埋名安生度日,为何还要重建四合教?”
“我们要报仇!”花晓月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说道:“我爹创立四合教后没做过任何坏事,却被左良玉那个恶贼生生害死,我和小弟哪怕不要性命,也要报了这血海深仇!”
左良玉两年前就已是湖广总兵,一力剿灭了四合教,把花晓月的父亲花老教主斩首示众。花晓月姐弟重建四合教之后,一直想要刺杀他。但是左良玉位高权重,出入都有大量的护卫亲兵跟随,花家姐弟根本无法得手。
左良玉身为当事人,恐怕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对姐弟仇家,天天都在谋划如何杀他。
花晓月讲完这段恩怨故事,压抑多日的仇恨得到了宣泄,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转头看看昏迷中的花小弟,脸上的神色越发黯淡。
汪克凡考虑了片刻,到床上取了一个枕头,掏去枕芯然后一撕两半,给花晓月姐弟戴在头上,遮住相貌。
“汪将军,您这是……?”京良和史阿大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把他们带回去严加看管,不许和外人接触。”汪克凡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异常严厉:“还有,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许走漏半点口风,不论哪个敢说出去,你们两个的脑袋我一起砍了!”
“是!”史阿大和京良一起答应,叫来几名士兵抬着花小弟,押着花教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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