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一路跟着瞿燕庭,进办公室关上门。他感觉自己是犯事的学生,先被班主任痛批,现在要和教导主任单独谈话。
“坐。”瞿燕庭说。
陆文坐下,盯着掉漆的桌角,他还记得开机宴那天,瞿燕庭说过“后不后悔要开机后才知道”。
他什么都憋不住,张嘴便问:“瞿老师,您是不是后悔选我了?”
瞿燕庭在桌角那边拉开椅子,见面数次,这小演员臭贫、n瑟、搞乌龙,终于发自内心地老实了一回。
他不答反问:“受打击了?”
陆文点点头:“除了我爸,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批评我。”
瞿燕庭搭上二郎腿:“你爸是为你好,导演也是。”
陆文说:“我明白任导的苦心,可他非得当众说我吗?还急赤白脸的。”
瞿燕庭道:“拿过奖项的导演没有好应付的,各有各的严格。任导擅长拍生活剧,更注重表演的自然。”
陆文没想到瞿燕庭非但不骂他,还好言好语地安慰他。
此时想想,他被任树批评的时候,是瞿燕庭出声调停;他杵在教室难堪的时候,是瞿燕庭叫他出来;现在瞿燕庭对他的演技只字不提,反而开导他。
莫非,瞿燕庭认可他的表演?
陆文蹿起几分底气,不盯桌角了,直视着瞿燕庭:“瞿老师,剧本是您写的,您最懂,您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瞿燕庭回答:“不及格。”
陆文面色一僵,那点底气烟消云散,讪讪地盯回桌角。
瞿燕庭问:“至于么,第一次被批评?”
陆文如实回答,“以前演小配角,戏份少,不等导演注意我就杀青了。”
“上部戏拍的什么?”
“古装剧《万年秋》。”
瞿燕庭道:“那不错嘛,够得上大制作的正剧了,演什么角色?”
“男主,”陆文大喘气,“……的侍卫。”
瞿燕庭瞄一眼手表,仍不疾不徐地问:“这部戏是第一次担男一号?”
“不算是。”陆文答,“其实去年我主演过一部电影。”
他都不好意思提,小成本的惊悚脑残片,相当粗制滥造。他演男主角,负责为女主角遮风挡雨,顺便表达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痴心。
全片仿佛十八线开会,谁也没听说过谁。
这种片子的性质不言而喻,瞿燕庭直击要害:“你爸给你投资的?”
“当然不是!”陆文立刻澄清,“是女主他爸投资的,要是我爸投资,应该她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瞿燕庭顺水推舟:“你爸为什么不给你投资?”
“我爸……我爸没那么多钱。”陆文说得半真半假,前半句假,后半句便来真的,“他根本不支持我。”
瞿燕庭没质疑真伪:“为什么不支持你?”
陆文回答:“他就是看扁我,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他都不支持。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说我不是那块料,我问他那我是哪块料,您猜他怎么说?”
瞿燕庭猜:“废料?”
“靠。”陆文脸一红,“也不必猜这么准吧。”
瞿燕庭抿唇,把险些没忍住的笑抿掉了,问:“那你不听他的?”
陆文道:“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他越看扁我,我越要证明自己。没他的支持怎么了,我这不也当上男一号了吗?”
瞿燕庭这次笑了,嘴角勾起来:“你爸知道吗?”
陆文以为瞿燕庭也为他高兴,毫无保留地说:“当然了,被选中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他,向他放了话,我一定会证明实力给他瞧瞧。”
瞿燕庭:“还有吗?”
陆文说:“还有发小、同学、亲戚、邻居,连小区里的保安我都通知到了。剧组的选角新闻出来,我立刻分享到了所有聊天群,凡是认识我的,都知道我当男一号了。”
突然,瞿燕庭道:“你想没想过,也许你爸是对的。”
陆文一愣:“啊?”
瞿燕庭说:“父母养孩子是出于爱和责任,不过也像一种投资。你有几斤几两,你爸应该是最了解的人。回报率太低,何必做亏本生意。”
陆文蒙了几秒:“什么意思啊……我现在不红,未必永远不红,凭什么断定我不会成功?凭什么断定投资我会亏本?”
“那你凭什么成功?”瞿燕庭问,“凭你两幕戏拍六条都不过?凭你情绪不到位的演技?”
陆文骤然噎住,从安慰到闲聊,他都快把前情忘了,谁料瞿燕庭兜转一遭,猝不及防地切回了正题。
不等他想出答案,瞿燕庭又跳跃到另一个话题:“今天外面来了好多小姑娘,有你的粉丝么?”
妈的,还不如继续上一个话题。
陆文回答:“没有。”
人一丢脸,理智会跟着丢掉,从而做出更悲剧的行为。陆文嘴硬地补了一句:“我的海外饭比较多。”
瞿燕庭没有拆穿:“他们喜欢你什么,脸蛋?身材?”
陆文的头皮都硬了:“我觉得是内涵。”
“哪方面的?”瞿燕庭平静地分析,“演员里学霸不多,你连作业都不写,念书时成绩大概不会太好。”
演技、人气、学历,陆文的要害被三维立体地戳了个遍。可瞿燕庭的话亦是事实,比起生气,他心中升起一股无法反驳的羞耻感。
陆文离开椅子,想走为上策:“瞿老师,我先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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