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的一闪眼,她瞥见刘枫在那儿瞪大眼睛偷窥,顿时惊呼起来。
武破虏身子一乍,作势似要跳起,忽然又躺倒下来,哈哈笑起来:“丫头,真有你的,哄我吃药想这法子?拉倒吧,你还嫩着呢。”
“破虏!你好悠闲!”
刘枫一嗓子吓了武破虏一跳,一个懒驴打滚就想下地,“快扶我起来!怎么没人通报!?”却被刘枫按住,“你别动,就这么躺着!——是我不许他们禀。这里又不是朝堂,你身子不爽,迎起迎坐闹这虚文儿做甚么?从前你可不是这样,越老越讲臭规矩了?”
武若梅见丈夫狼狈模样偏袖暗笑不已,一转念又想到自己“翘班早退”却被“大老板”当场抓到了现行,冰美人也不禁红了脸,赶紧巴结地端来一张矮凳摆在侧首,请刘枫就势坐了,喊了声“上茶”便乖乖坐在下首。
刘枫没有理会武若梅的“擅离职守”,他用忧郁的目光专注地打量着武破虏,似乎在细数他脸上无数的皱纹,摇头笑道:“若梅驻颜有术,你倒显老!还不肯喝药?——来,朕亲手喂你,这份尊荣可不叫你‘白白吃苦’吧?”说着端起了药碗,笑着递过去。
这下武破虏还有什么说的?双手接过,苦着脸就是一口闷!武若梅随即变戏法一样摸出一颗金枣儿蜜饯,飞快地递出手,刚好塞进武破虏的嘴里,红着脸对大老板笑笑,刘枫也笑:“面上凶,终究心疼男人!”说笑间,武破虏一口气缓了过来。
放下碗,武破虏苦笑道:“君有赐,臣不敢辞,翻浆滚油也得浮白了,何况是药呢!?——眼看快过年了,朝里朝外都忙,陛下如何有空,到微臣这狗窝里闲坐?可是有事儿要微臣出主意么?”
刘枫笑道:“没事儿就不能瞧你?我们二十多年交情,串门有什么稀奇?”话虽如此,可对面夫妻俩是谁?又岂是几句客气话就能糊弄的?全都瞪着眼睛不说话,静待下文。
刘枫无奈,只要老老实实道明来意,说来也只一句话,可这句话却带着万钧的重量!
“漠北密报,轩儿……拿下了。”
武若梅目光倏然一闪,忙借着倒茶掩饰了。武破虏却是老神在在,端起自己的茶壶抿一口,慢条斯理地说:“哦,原来如此。北疆那边儿,没出什么乱子吧?”
“还好,继业在呢,误导了钦差到营的时间,轩儿一回大营就被逮个正着,身上搜出三封笔墨未干的密信,都是写给亲信将领串联谋反的铁证,上头白纸黑字清楚写着‘杀钦差毁圣旨’‘下长安清君侧’。”
“说来好笑,轩儿还想煽动官兵作反,他也不动动脑子,不看看朕派来的钦差正使是谁,真是天大的笑话!当着‘铁骑公主’的面儿妄想策反铁骑军,这不是鬼迷了心窍么?”
“眼看事败又想仗着神力‘杀出去’。唉……这孩子,不老成!他哪里知道,钦差副使是他没见过面的大哥,一身神力比他厉害,拳脚功夫更胜他百倍,三招两式就被放倒,一条铁链困得结结实实……”
“最后,当他听到圣旨里根本不是锁拿问罪,而仅仅是一通斥责,他整个人都傻了,只把脑袋往地上死磕,弄得头破血流一个劲儿叫骂‘继业误我!继业误我!’——落到这步田地他居然有脸怪别人!你说好不好笑?啊?呵呵呵呵……”
刘枫平平淡淡地说,轻轻松松地笑,似乎说的不是皇子谋反妄图弑杀君父,而是一件毫不关己的街头趣闻,说到最后乐个不停,终于在某个瞬间,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在那笑声中,两行豆大的眼泪,滚滚落下,打湿了胸襟。
武破虏不动也不说,静静地望着刘枫。武若梅也不作声,只是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沉默着为他拭去了眼泪。
——这一切的计划都是早就定好了的,此刻变成现实也是毫不意外。
是的,这只是一场考验!
如果,刘明轩认罪伏辩,那说明他虽然错了,但却出于一片公心,等待他的不过是罢免王爵闭门读书罢了。只可惜……刘明轩心中有鬼又利令智昏,没有通过最终的考验,终究犯下谋逆这等十恶不赦的死罪!
所幸,朝廷准备充分,应对得当,将一场即将成型的边军叛乱成功扼杀在萌芽之中!
可喜可贺!可欢可庆!
可是!抛开君王的身份与责任,当一名父亲最终确认这个事实,如此残酷的事实!自己的儿子要自己死!——这一刻的痛心,又该叫人如何安慰呢?